柳桃村的夜雾是裹着苦气的冷纱 —— 林薇、沈知远和阿禾的马车驶到村口时,雾浓得能把人影揉成模糊的一团,车灯扫过之处,尽是洪水冲断的柳树枝和泡胀的桃核,空气里混着三种味道:潮湿的霉味、烂桃的腐甜,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腥苦,那是肝性脑病患者体内氨中毒散出的味道,吸进肺里都觉得发闷。村道上的泥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去再拔出来,泥浆里嵌着的碎石头硌得脚底生疼,偶尔能听到村民家传来的低低啜泣,像藏在雾里的哭魂。
“快!在村西的老柳树下!” 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跑过来,是柳桃村的村正柳木,他手里攥着块染了泥的布巾,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雾水往下淌,“俺们村十八个人发病,七个说胡话,最严重的是俺爹,从下午就没醒过,刚才还抽了一次,脸都紫了!” 他领着三人往老柳树跑,树下的油布棚歪歪扭扭,棚下挤满了人,地上铺着干草,躺着十八个患者 —— 五个患者坐在干草上,眼神涣散,嘴里念叨着没人懂的胡话,偶尔还会突然拍打着地面;七个重症患者躺在最里面,盖着破棉被,其中个七十岁的老汉最严重,是柳木的爹,他躺在草席上,眼睛闭着,嘴角挂着白沫,右手不自主地颤抖,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扯着他的指头扑腾。
“先看柳伯!” 林薇蹲下来,手指刚碰到老汉的手腕就皱起眉 —— 脉搏细弱,每分钟只有 55 次,而且节律不齐;她又翻开老汉的眼皮,眼白黄得像橘子皮,瞳孔对光反射已经迟钝:“是肝性脑病!而且合并黄疸,氨中毒已经影响到大脑了!” 沈知远立刻掏出简易血氨检测试纸(阿禾补充的应急工具),刺破老汉的指尖,试纸瞬间变成深紫色:“血氨浓度超过 150μmol/L!重度氨中毒!再拖下去会引发脑疝,没救了!”
“氨中毒?那是啥?” 柳木急得直跺脚,“村里的老郎中周伯说,俺爹这是‘撞了柳神’,得用柳树枝抽身子,把邪祟赶跑,哪用得着你们这些洋法子!” 人群后突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说得对!这是邪祟入脑,不是啥‘氨中毒’!俺活了六十年,治过的疯癫患者比你们见的还多,抽几鞭子就好!” 说话的是村里的老郎中周伯,手里举着一束带刺的柳树枝,身后跟着几个老年村民,“俺这就动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伯!您别冲动!” 柳木赶紧拦住他,“柳溪村的黄疸、桃柳村的腹水都是大夫治好的,俺爹要是被抽坏了,俺们咋对得起他!” 周伯瞪着眼睛:“你懂啥!这邪祟越拖越重,抽完了就算神也救不了!” 就在这时,躺在草席上的柳伯突然抽搐起来,手脚僵直,眼睛往上翻,脸色瞬间变成青紫色,喉咙里发出 “咯咯” 的响声。
“快掐人中!” 沈知远大喊着扑过去,手指用力掐住柳伯的人中;林薇则迅速翻开柳伯的嘴,用裹了布的筷子撬开牙齿,避免他咬伤舌头:“是氨中毒引发的惊厥!阿禾,拿乳果糖!快!” 阿禾立刻打开药箱,倒出乳果糖口服液:“这是‘降氨的特效药’,能把肠道里的氨变成无毒的物质,再通过排便排出去,就像给大脑‘通风换气’!”
周伯站在旁边,看着柳伯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手里的柳树枝慢慢垂了下来,却还是嘴硬:“这药要是没用,俺再抽也不迟!” 林薇没理他,接过乳果糖,用注射器(去掉针头)慢慢推进柳伯的胃管里:“柳伯现在昏迷,喂不进去药,只能通过胃管送,乳果糖会在肠道里发酵,帮着把氨‘打包’排出去,一会儿就不抽了。” 沈知远则给柳伯喂了支支链氨基酸口服液:“这是‘给大脑供能的营养餐’,大脑平时靠‘坏氨基酸’(芳香族氨基酸)供能,现在坏氨基酸太多,支链氨基酸能挤走它们,给大脑送‘干净的能量’,帮着恢复意识。”
没一会儿,柳伯的抽搐渐渐停了,呼吸也平稳了些,右手的颤抖也轻了。柳木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真…… 真不抽了!大夫,这药真管用!” 周围的村民们都围了过来,个老汉小声说:“原来不是撞邪,是‘氨’在害人,这洋法子比抽鞭子管用多了。” 周伯站在旁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是没说话,只是把柳树枝递给了旁边的村民。
“再给其他说胡话的患者喂药!” 阿禾对着人群喊。个穿碎花布裙的大娘跑过来,是村里的王大娘,她手里端着个陶碗:“俺刚煮了点小米粥,能不能给患者们喝点?俺听桃柳村的人说,生病得补力气。” 林薇笑着说:“能喝!但得是低盐低脂的粥,小米粥能补能量,还不加重肝脏负担,正好配着乳果糖喝,帮着肠道蠕动,把氨排出去。” 王大娘点点头,赶紧给患者们分粥,还特意把粥吹温了才喂:“慢点喝,别呛着,喝了就不胡话了。”
到了后半夜,柳伯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他看着柳木,小声说:“水…… 俺渴……” 柳木激动得直哭,赶紧端来温小米粥,用小勺慢慢喂父亲喝。周伯走过来,凑到柳伯身边,小声问:“老哥,你现在觉得咋样?还难受不?” 柳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难受了…… 就是有点晕……” 周伯叹了口气,转身对林薇说:“大夫,俺之前错了,不该不信你们,这氨中毒的法子,俺得跟着学学,以后村里有人发病,俺也能搭把手。” 林薇笑着说:“周伯,您愿意学就好,咱们一起守护村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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