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大宅的地下禁闭室，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经过特殊加固的方盒子。四壁是冰冷的特种混凝土，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孔的防爆铁门。头顶一盏功率极低的白炽灯，是唯一的光源，散发着惨淡昏黄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冰冷而压抑。
黎烬坐在冰冷的金属板床上，手铐已经被取下。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染了干涸血迹和灰尘的手指，神情平静得近乎麻木。手臂上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剧烈搏斗再次崩裂，鲜血慢慢洇透了粗糙的绷带，带来一阵阵钝痛，但她仿佛毫无所觉。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铁门被拉开的沉重摩擦声。
厉战野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但脸上的疲惫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并未减少分毫。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之前黎烬在林国栋密室拍下的那些文件照片。
他关上门，禁闭室的空间顿时显得更加逼仄压抑。他没有靠近，只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与黎烬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她是什么危险的传染源。
“斯莱德的货，具体入境时间，精确到小时。”他开口，声音沙哑，没有任何称呼，直接进入主题，冰冷的像是在审问犯人。
黎烬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原定是下周三凌晨两点到四点，利用‘金星号’货轮，停靠三号码头B区第七泊位。但现在计划肯定有变。港口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不会按原计划了。”
“‘清道夫’的身份。”厉战野继续问，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不知道。”黎烬回答得很快，也很坦然，“斯莱德家族最高级别的清理者，代号而已，可能是任何人，也可能是一个团队。行事狠辣，从不留活口，也没有任何失败记录。我只知道，他/他们的权限很高，甚至可能凌驾于部分斯莱德家族成员之上。”
厉战野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伪。然后，他划动了一下平板屏幕。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他将屏幕转向黎烬。
上面是一张放大处理的照片，是那份加密通讯记录的一角，有一个极其模糊的电子签名痕迹，经过技术还原，能看出是两个花体字母：C.Y.
黎烬的目光在那个签名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微微一动。这个签名……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巢穴”的某个绝密档案里？还是更早之前？
“眼熟吗？”厉战野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逼问道，“顾延之？C.Y.？这就是你让我小心他的原因？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一个神秘的军火商家族大佬，一个同样神秘的顶级杀手/黑客，两个缩写吻合的字母……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某种黑暗的联系。
黎烬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顾延之。但这个签名风格……很古老，不像是近期的。我和斯莱德只有仇，没有合作。让你小心他，只是一种直觉，以及……他出现的时间点太巧了。”
厉战野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他现在无法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但又无法完全否定她提供的线索。这种矛盾让他几乎发疯。
他收起平板，站直身体，似乎不打算再问下去。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黎烬忽然开口了。
“厉战野，”她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禁闭室里却格外清晰，“老宅的袭击，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我。”
厉战野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他们是冲着厉家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你父亲来的。”黎烬继续缓缓说道，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墙壁，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他们想制造混乱，想在老宅寻找什么东西。那东西，可能比那批军火更重要。”
这是她的判断。从对方进攻的猛烈程度和战术选择来看，活捉她或杀她只是顺带，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和吸引注意力才是首要目的。否则不会同时在港口和老宅发动如此规模的袭击。
厉战野的背影猛地一僵。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密室，想起父亲某些讳莫如深的过往……难道……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只是猛地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刺耳，再次将黎烬隔绝在一片孤寂的黑暗之中。
黎烬缓缓躺倒在冰冷的板床上，闭上眼睛，手臂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C.Y.……古老的签名……厉家隐藏的东西……斯莱德真正的目的……
无数的线索在她脑中盘旋交织，试图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她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而这个阴谋，似乎将她也深深地卷了进去。
黑暗中，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涌入肺腑。
风暴，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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