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带着厉战野体温和气息的外套，像一道不合时宜的暖流，裹住了黎烬冰封的身心。她被周教练推回主卧，整个过程都有些恍惚。射击场内崩溃的痛哭、厉战野一反常态的平静话语、还有这件外套……一切都像一场混乱的梦。
周教练没有多言，熟练地为她准备了舒缓的精油香薰和轻柔的音乐，引导她进行呼吸放松和肌肉渐进式放松训练。这是专业的心理疏导手段，旨在缓解极度的焦虑和应激状态。
黎烬闭着眼，努力跟随指导，但脑海中挥之不不去的是厉战野蹲下身，与她平视时那双深邃眼眸里的复杂情绪。那不是纯粹的冰冷，也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基于价值的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衡量？
他说“没有人天生就能面对一切”，他说“把恐惧嚼碎了咽下去”……这听起来，几乎像是一种……教导？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荒谬，却又无法完全摒弃。
深度放松后，她确实感觉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极度的疲惫感涌上，让她沉沉睡去。这一觉没有噩梦，是被女佣轻声唤醒用晚餐的。
晚餐是精致的药膳，据说有安神补气的功效。厉战野依旧没有回来。
夜里，她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似乎感觉到有人走进房间，在床边停留了片刻。那气息很熟悉，带着室外的微凉和淡淡的雪茄味。她没有完全醒来，只是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然后，被子被细心地理好，将她裹得更紧了些。
第二天清晨，黎烬醒来时，惊讶地发现床头的药盒旁边，放着一本厚厚的、装帧精美的画册——是关于世界各地的宁静风景，雪山湖泊，旷野星空，每一幅画面都充满了治愈的力量。画册下面压着一张便签，上面只有打印出来的一句冷冰冰的话：
「看看别的，换换脑子。」
没有落款，但那命令式的口吻，毋庸置疑是厉战野。
黎烬拿着那本画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这是在……关心她的心理状态？用这种霸道又别扭的方式？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内容果然发生了巨大变化。高强度、高压力的射击和战术训练暂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瑜伽、冥想、艺术鉴赏（被迫的），甚至还有园艺课——她被允许在女佣的严密“陪同”下，在别墅玻璃花房里修剪一下花草。
周教练每天都会带来一些经过精心筛选的、轻松舒缓的电影或纪录片给她看，并和她进行一些简单的、不触及敏感话题的交流，引导她表达情绪，尽管黎烬大部分时间依旧保持沉默。
厉战野似乎非常忙碌，很少露面，但黎烬总能间接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房间里的鲜花会换成安神效果的薰衣草和洋甘菊，她随口提过一句想看的某本绝版书籍的影印本会悄然出现在书桌上，甚至她夜里偶尔咳嗽，第二天早餐便会多出一盅炖好的冰糖雪梨。
这些细致入微的“照顾”，与他之前冷酷无情的训练和囚禁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像是一颗投入冰湖的暖石，让黎烬坚固的心防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期待每天会发现什么新的小变化，会猜测他今天会不会出现。这种期待让她感到恐慌，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一定是厉战野另一种更高级、更难以防备的驯服手段，是糖衣炮弹，是温水煮青蛙。
但理智的告诫，往往敌不过内心深处对那一点点“温暖”的渴望。她太孤独，太恐惧了，哪怕这一点点虚假的温柔，也成了黑暗中诱人的萤火。
这天下午，她在花房里给一盆白玫瑰修剪枝叶，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她难得地有了一丝片刻的宁静。
厉战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让他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黎烬察觉到他的目光，修剪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
“继续。”厉战野开口，声音比平时缓和不少。
黎烬只好重新坐下，继续手上的动作，但全身都有些不自在，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这花叫什么？”他忽然问。
“……路易十四。”黎烬低声回答。
“名字很霸气，花倒是挺娇弱。”厉战野走近几步，看着那深紫色的花瓣，“需要精心呵护，不然容易生病虫害。”
黎烬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没有接话。
“不过，开好了，确实漂亮。”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一朵半开的花苞，动作是罕见的轻柔。
黎烬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和那娇嫩的花朵，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听说你母亲以前很喜欢花？”厉战野状似无意地问道。
黎烬的身体猛地一僵，修剪刀差点掉在地上。她母亲……这是她心底最深的痛，也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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