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霜降里的药香
霜降这天的露水重得能打湿裤脚,林悦刚把签到簿摊在石桌上,就见沈青抱着捆干透的紫苏梗从柴房出来,梗上还沾着点细碎的霜花。“昨儿听王二说,霜降收的紫苏梗最顶用,特意去田里捆了些,晾在灶边烘着。”他把梗子往墙角一靠,指尖蹭过梗上的绒毛,“你闻,比夏天收的多了点土腥味,入药更沉得住气。”
林悦凑近闻了闻,果然带着点秋收后的沉稳气息,像陈酒酿足了年头。她翻开签到簿,在“陈大叔救治记”旁边添了行:“霜降收紫苏梗,性温而沉,宜治久寒。”笔尖刚落,就见苏瑶端着个陶盆从厨房出来,盆里是刚揉好的面团,上面撒着层紫苏籽,黑亮亮的像撒了把星子。
“张教授寄来的方子上说,紫苏籽磨粉掺面里,蒸出来的馍能治胃寒。”苏瑶把面团往案板上摔了摔,白汽混着麦香漫开来,“我多加了把新收的紫苏籽,让沈青哥烧火时多蒸会儿,把寒气都蒸透。”
沈青正蹲在灶前引火,闻言往灶膛里添了把干紫苏梗,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膛发红:“刚在村口见着李婶,说小宝这几天吃饭香得很,让我谢谢你那罐紫苏膏。”他用吹火筒往灶里鼓了鼓风,“还说要跟你学种紫苏,开春想在自家院里种一片,说比种花草实用。”
林悦刚把新收的紫苏叶摊在竹匾里晾晒,听见这话笑了:“种紫苏不难,就是得记着‘见干浇透’——土不干透别浇水,浇了就得浇到根上。”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药柜里翻出个小布包,“这是阿木托人捎来的紫苏根,说埋在土里能发新苗,比播种子长得快。”
布包里的紫苏根带着点湿泥,须根密密麻麻像老人的胡须。沈青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根须:“这玩意儿埋在哪好?院角那片地肥,要不就种那儿?”他忽然挠挠头,“等长出新苗,咱多留几株,给镇上每户都送点,让他们也学着种,往后谁家有个头疼脑热,自家院里就能摘药。”
苏瑶把揉好的馍坯摆进蒸笼,闻言直起腰笑:“沈青哥这主意好!前儿王二媳妇还说,她家娃总不爱吃饭,要是种点紫苏,摘叶子泡水喝,说不定比吃药强。”她往蒸笼里撒了把紫苏叶,“张教授说的‘药食同源’,不就是这个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咳嗽声,王二扶着个老太太走进来,老人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袄,咳嗽时腰弯得像张弓。“林大夫,这是东头的周奶奶,咳了快一个月,说总觉得嗓子眼里有东西堵着。”王二把老太太扶到凳上坐下,“她听李婶说您的紫苏膏管用,特意来瞧瞧。”
林悦给周奶奶倒了杯热水,见她嘴唇干裂,眼角堆着浊泪,伸手摸了摸她的脉:“脉细得像游丝,是肺燥阴虚。”她转身从药柜里抓出把紫苏子,又取了些川贝,“我给您配点药,紫苏子炒了磨粉,配着川贝煮水喝,早晚各一次,喝上五天准好。”
周奶奶接过药包,抖着手里的布帕擦眼泪:“林大夫,俺家穷,怕是……”
“周奶奶您放心,”林悦打断她的话,往药包里又添了把紫苏叶,“这点药不值钱,就当是咱施医局送您的。您要是过意不去,开春了帮咱照看院角的紫苏苗,成不?”
周奶奶眼睛亮起来,连连点头:“成!成!俺年轻时就爱侍弄花草,保证把苗儿照看得比亲孙子还上心!”
送走周奶奶,沈青把蒸好的紫苏馍端上桌,热气腾腾的馍上嵌着黑亮的紫苏籽,咬一口满嘴都是麦香混着清苦的回甘。“这馍蒸得好,”林悦掰了块递给小萤,“比京城的白面馍有嚼头。”
小萤捧着馍,忽然指着院角喊:“姐姐你看!周奶奶在给紫苏根培土呢!”
众人扭头看去,周奶奶正蹲在院角,用枯瘦的手把土往根须周围拢,动作慢得像在数土粒。阳光落在她的白发上,泛着点温暖的光,竟和院角的紫苏根一样,透着股不服老的韧劲。
沈青咬着馍笑:“您看,这就叫‘以药换心’,咱给她治病,她帮咱护苗,比给钱实在。”
林悦翻开签到簿,在新的一页写下:“霜降日,赠药周奶奶,以紫苏根换照料,知草木有情,人亦有义。”她把刚晾半干的紫苏叶夹进簿子,叶片上还带着霜痕,像给这行字盖了个清冷的章。
苏瑶把剩下的馍装进竹篮,往周奶奶家的方向走:“给周奶奶送两个热馍去,让她就着药汤吃,暖暖身子。”她裙角扫过院边的紫苏丛,带起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签到簿上,像添了几片自然的书签。
沈青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手里的火钳,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等开春,咱把院角的紫苏分些到村口的空地上,让大家都能摘着用。”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张教授说过,‘药草多了,病就少了’,咱就当是给镇上积福。”
林悦望着院角周奶奶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签到簿上渐渐积厚的纸页,忽然觉得,这施医局的日子,就像这霜降后的紫苏,看着清苦,却藏着最扎实的暖。那些透过药香传递的善意,那些借着草木生长的牵挂,正像紫苏的根须,悄悄在镇上每个人心里扎下根,等着开春时,长出一片连成片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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