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簿的纸页被风吹得轻轻响,上面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林悦知道,今天的记录,又会成为一段新的故事,等着被蜜蜂带到更远的地方,等着在某个清晨,像银边紫霞苏的新芽一样,悄悄冒出土来。
午后的阳光把槐树叶晒得发烫,秦先生蹲在蜂箱旁,手里的布本子快写满了。那只缺翅蜜蜂不知疲倦地飞着,每次落在沙枣花粉碗里,他都要数一遍它的飞行轨迹——从蜂箱到瓷碗是七步,从瓷碗到紫霞苏花丛是十二步,翅膀每扇动二十下就会停顿半秒,像是在调整气息。
“秦先生,你看它带花粉了!”虎娃举着根狗尾巴草跑过来,草尖指着蜜蜂后腿上的黄团,“鼓鼓的,像挂了两个小灯笼!”
秦先生凑近了看,果然见花粉团沾着沙枣粉的棕黄,混着紫霞苏花粉的淡紫,在阳光下透着奇异的光泽。他赶紧在本子上画下来,笔尖戳破了纸页也没在意:“这是混粉!说明它真的记住两种花的气味了!”
张大叔扛着块新割的松木板过来,要给蜂箱加个遮阳盖。“蜜蜂记气味比人记路还准,”他用斧头削着木板,“去年有只蜂带了十里外的野菊花粉回来,没过三天,半箱蜂都去采野菊了,那回的蜜甜得发腻。”
正说着,林悦提着竹篮过来,里面是刚蒸好的紫霞苏糕。“王阿婆让给你们送点,”她把糕点分给众人,“她说紫霞苏性凉,配蜂蜜吃最好。”
秦先生咬了口糕点,清甜里带着微苦,忽然想起北地的沙枣糕——母亲总在糕里掺沙枣泥,酸得人眯眼睛,却越吃越馋。他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北地的沙枣干:“尝尝这个,配着糕吃,就像南北的味混在一起了。”
虎娃把沙枣干塞进糕里,嗷呜咬了一大口:“好吃!像蜜蜂带的混粉!”
林悦看着他们笑,忽然发现缺翅蜜蜂停在了秦先生的布本子上,正用触须碰着那幅十年前的蜜蜂旧图。阳光透过翅膀的缺口,在纸页上投下个小小的光斑,像颗会动的星子。
“张大叔,”秦先生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我想把北地的紫霞苏种子带来,和南坡的混种试试。说不定长出的花,蜜蜂更喜欢。”
张大叔把最后一块松木板钉好:“我看行!等秋收了,我帮你辟块地。”
虎娃蹦起来:“我去告诉林姐姐!让她留着最好的种子!”
林悦望着虎娃跑远的背影,又看向秦先生手里的布本子——新画的缺翅蜜蜂旁边,添了行小字:“南北无界,蜂为媒。”风拂过槐树林,蜂箱里传来嗡嗡的声浪,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傍晚收蜂箱时,缺翅蜜蜂最后一个回巢,后腿上的花粉团沉甸甸的。秦先生看着它钻进蜂箱缝隙,忽然觉得,所谓远方,不过是被蜜蜂翅膀连起来的距离。他把布本子揣进怀里,里面藏着南北的花、两代人的画,还有一只蜜蜂的翅膀,正乘着晚风,往更远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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