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它在收缩，将血液泵入这些粗壮的管道，这便是‘动脉’！”
随着她的指引，众人看到，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那些粗大的血管都会有规律地鼓动起来。
“而血液，在滋养了全身之后，又会通过这些更细的管道，流回心脏。这便是‘静脉’！”
她的话语，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呼一吸，一收一缩，这便是‘循环’！周而复始，生命不息！这，便是我们身体里，每天都在发生的‘奇迹’！”
她没有引经据典，没有之乎者也。她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最直观的事实。
一个，足以颠覆他们千年认知的事实。
荀夫子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看到了。
他亲眼看到了那颗搏动的心脏，亲眼看到了那些流淌着血液的管道。林若微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在他眼前的这具被剖开的躯体上，找到最直接的证据。
他的世界观，像一座被白蚁蛀空了地基的宏伟大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穷尽一生所扞卫的“道”，那套建立在“气”、“阴阳”、“五行”之上的、玄之又玄的理论，在这具血淋淋的、真实无比的“循环系统”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如此……可笑。
“先生……先生您……”身边的魏然，看着老师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惊恐地喊道。
荀夫子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颗心脏，浑浊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彻底的、绝望的迷茫。
我穷尽一生扞卫的，究竟是道，还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人群中，那声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无比的坚定与狂热：
“我看见了！我看见血在跑！娘娘！我长大了，也要学这个！”
这声呼喊，像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整片草原。
“是啊！原来是这样！”
“太神奇了！比说书先生讲的还有意思！”
“这……这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啊！”
咒骂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压倒性的惊叹与恍然大悟。无数双眼睛，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对知识的渴望，对真理的向往。
林若微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她冷静地缝合好伤口，用白布盖住了那头白猪的躯体。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沸腾的人群，与不远处城楼上，那个一身玄色龙袍、静静看着她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萧绝的眼中，没有惊讶，没有担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骄傲。
林若微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知道，她赢了。
她用一把手术刀，在这个时代的心上，也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血腥，虽然痛苦，但从此，新的“血液”，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开始奔流不息。
而远处的荀夫子，在人群的狂热中，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缓缓地，靠在了弟子的身上。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高台上的白色身影，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有震惊，有绝望，有不甘，但在这片废墟之下，却似乎……还有些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压抑了太久的、对真理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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