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加湿器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织成朦胧的屏障,他盯着雾中鸠鶄模糊的轮廓,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父母...确实是意外去世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这个意外,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轻轻拍打着玻璃。
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就好赌。他的目光落在茶杯那道裂痕上,刚开始只是找爷爷奶奶要钱,直到...把他们的养老钱都输光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连半点悔意都没有。
爷爷奶奶和我们断绝了关系,搬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谢舶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后来他找我妈要钱...刚开始还能给一点。但赌博这种事,一点怎么够?他的手指突然收紧,指节泛白:要不到钱,他就打我妈。我那时虽然小...他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但见不得他打她。每次都挡在她前面。
谢舶鸮掀起衬衫下摆。鸠鶄的呼吸一滞——那些交错的疤痕在午后阳光下宛如枯树枝桠,最新的一道还覆着透明敷料。
我跟我妈说过很多次...他抬起头,眼神穿过鸠鶄,看向某个遥远的过去,离开他,我们两个人过。可她从来不听。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宁愿挨打也不走。
鸠鶄的月光石手链突然滑落,珠子滚到谢舶鸮脚边。他捡起时,宝石内部天然的裂痕正好对着窗外投进的光束——像极了他童年卧室门板上的抓痕。邻居们传我妈偷人...他的指甲陷入掌心旧伤,其实她只是去便利店值夜班。
鸠鶄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恢复平静。她轻轻放下茶杯,陶瓷与玻璃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后来呢?
后来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目光穿过鸠鶄望向虚空,那天我去拿快递,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意,那本该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茶几上放着的Lumière香薰蜡烛静静燃烧,柑橘与雪松的香气在空气中交织,却驱散不了回忆里的血腥味。
回到家时,只看到警戒线和邻居们的窃窃私语。他的指尖开始微微发抖,警察告诉我,父亲回来要钱,母亲给了,但他翻出了...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上大学的存款。
鸠鶄看见他上半身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是多年来自残留下的印记。
母亲用厨房的刀...然后...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窗外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房间骤然暗了下来。
别说了。鸠鶄轻声打断,她看见他瞳孔里翻涌的痛苦,像是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夏日午后。她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触到他掌心细密的汗珠。
谢舶鸮却摇摇头,反手将她的手指包裹进掌心:没事的,鸠鸠。他深吸一口气,étoile香水的后调在两人之间萦绕,既然决定坦白,就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
阳光重新穿透云层,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抬起眼直视着她,那些经年的伤痛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
再后来我拿着那笔钱上了大学,搬得远远的。他的声音像蒙着雾气的玻璃,模糊又脆弱,虽然没亲眼看见...但那些画面每晚都会闯进梦里。茶几上那杯Lune Noire红茶早已冷透,茶梗在杯底竖成不祥的十字。
鸠鶄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白的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我劝过她那么多次...他突然攥紧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明明可以逃的。窗外的云层掠过太阳,房间骤然暗了下来,最后却为了那笔学费...他的喉结滚动着,像咽下一块碎玻璃,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空调出风口飘落的尘埃在光束里沉沉浮浮。鸠鶄看见他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像濒死的蝶翼。
老王是唯一敢靠近我的人。他忽然扯出个自嘲的笑,拿起茶几上的Zephyr打火机反复开合,这些年都是他替我去扫墓...我连看他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金属盖开合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大概...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吧。
那为什么不当医生了?鸠鶄轻声问。阳光重新穿透云层,照亮他手腕内侧密密麻麻的旧伤。
学医是我妈的愿望。他的指尖抚过医学解剖图谱的烫金书脊,可第一次进手术室...回忆让他瞳孔微微收缩,手术刀在我手里抖得像片落叶。
书架上那尊Hécate石膏像的阴影斜斜压在他肩上,仿佛某种审判。
小绾医生是我最后的尝试。他忽然望向鸠鶄,眼底有破碎的光在闪,第一次就诊完刷到的视频就是你...在医院的偶遇让我以为...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自己荒谬的妄想刺痛,但我没资格拯救任何人。
窗外的麻雀突然惊飞,打翻了他放在阳台的盆栽。陶土碎裂的声响中,他轻轻补完最后半句:毕竟...我连握紧你的手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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