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静心苑,新买的观墨和郭婶很快在王师傅的安排下各司其职。观墨手脚麻利地整理了韩钧的书房,郭婶则钻进厨房,开始准备晚膳。宅子里顿时多了几分烟火气和人气。
韩钧却并未立刻沉浸于书本。他坐在书案前,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醉仙楼前听到的只言片语。
“边患……漕运……”他低声沉吟。林修远作为宰相之子,其透露的信息必然有几分依据。这确实与近来朝廷邸报中隐约透露的风向相符。北境不稳,粮草转运是关键;漕运乃南北命脉,关乎京城稳定与边防供给。若策论真以此为题,确是考察学子眼界与实务之策。
“大哥,还在想方才听到的话?”韩爽端着一杯新沏的安神茶走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
韩钧抬头,接过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略显凝重的神色。“爽儿,你觉着,那林三公子所言,有几分可信?若策论果真侧重边患与漕运,我当如何准备?”他并未因妹妹年纪小而轻视她的意见,这一路行来,韩爽的见识和冷静早已让他刮目相看。
韩爽在他对面坐下,思索片刻,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大哥,林修远身份特殊,他的话绝非空穴来风。边患与漕运,看似是两个问题,实则紧密相连。北境用兵,依赖漕运转运粮草;漕运畅通,又需边境安定以保证沿途安全。这是一个连环扣。”
她顿了顿,继续道:“依我看,哥准备策论,不能只停留在引经据典、空谈道理上。需得结合现实。比如边患,除了众所周知的西戎,北狄近来似也有异动,她想到了祁砚之曾提及的北狄探子,为何边境屡有摩擦?是军备问题,还是吏治问题?或是两者皆有?再比如漕运,沿途关卡林立,损耗巨大,效率低下,其中弊端何在?可有改进之法?”
韩钧听得眼睛渐渐发亮。妹妹的分析,一下子将模糊的方向变得具体起来。是啊,策论要的不是泛泛而谈,而是要有真知灼见,能切中时弊,并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
“爽儿,你所言极是!”韩钧有些激动,“我以往读书,多侧重于经义文章,对这些实务确实涉猎不深。看来,接下来我需得多翻阅近年的邸报、地方志,以及一些有识之士关于边务和漕运的论述,了解具体情弊,才能言之有物。”
“正是如此。”韩爽点头,“哥哥还可以请教苏墨,他曾游历四方,对各地风土人情、民生利弊或许有独到见解。王师傅曾在军中,对边军情况也应知晓一二。博采众长,方能形成自己的见解。”
兄妹二人正讨论着,前院传来观墨略带欣喜的声音:“少爷,小姐,有家书到了!是北境来的!”
韩钧和韩爽立刻起身迎了出去。送信的是祁家商队的人,送来了一封厚厚的家书,正是韩文忠的回信。
两人迫不及待地回到书房,拆开火漆。信是三叔韩文忠执笔,但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家中长辈的关切与激动。
信中先是表达了对他们平安抵达京城的欣慰和挂念,细细询问了路上是否顺利,在京中安置如何。当看到韩钧在信中隐晦提及已购宅安顿,并附上了地址时,信纸上的字迹似乎都激动得有些颤抖:
“……览信知尔等已于京城购宅安居,钧儿专心备考,爽儿、恺儿亦安好,吾心甚慰,亦甚惊!京城居,大不易,汝兄妹三人竟能于短时间内立足,实超乎预料!此必是尔等同心协力,爽儿更是功不可没,显然韩文忠也深知这个侄女的本事。……然,京城水深,权贵遍地,望尔等切记谨言慎行,低调行事。购宅之资来源,务必清白,莫要引人猜疑,卷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钧儿,科考在即,名声最是要紧……”
信的后半部分,则是浓浓的思念与期盼,嘱咐他们照顾好自己,不必挂念他及家中,期待韩钧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也盼着早日团聚。
读完家书,韩钧和韩爽心中都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三叔他们……很高兴,也很担心。”韩钧摩挲着信纸,轻声道。高兴的是他们兄妹竟能在京城买房立足,担心的是他们年少,恐在京城这龙潭虎穴中行差踏错。
韩爽将家书仔细收好,目光坚定:“哥,既然家人对我们有信心,我们更不能让他们失望。你安心备考,务必高中。外面的事,挣钱养家,打点关系,有我。至于宅子资金的来源,我们与醉仙楼合作是堂堂正正,日后还有其他进项,都会清清楚楚,不怕人查。”
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郭婶新开辟出来的一小块菜地,和正在练武的韩恺,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我们要让家里人知道,我们在京城,不仅站稳了,还会越来越好。终有一日,我们会风风光光地把他们都接来,再也不分开。”
韩钧看着妹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动与决心。他重新坐回书案前,铺开纸张,拿起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科考,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更是为了不负家人的期盼,为了能给妹妹和弟弟,以及远方的亲人,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他必须成功。而妹妹提供的关于策论的思路,如同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更广阔、更贴近现实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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