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北境,榆林城外,韩家老宅所在的那个宁静村落。
时值午后,阳光暖融融地照着黄土垒砌的院墙,将土黄色的墙面镀上一层金辉。院子里,几只母鸡正悠闲地啄食,偶尔发出几声满足的声。祖母王氏坐在院中的矮凳上,就着明亮的日光缝补一件旧衣,她戴着老花镜,针脚细密而平稳,每一针都仿佛缝进了对远方孙儿的思念。父亲韩文柏和母亲张氏,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整理着一些零碎家当,自从收到京城孩子们的来信,告知韩钧科考完毕,无论中与不中,祁将军府都打算派人来接他们进京团聚后,一家人就开始了忙碌的准备。
按照信中的建议,他们将县城里的宅子托付给新买的那一家四口仆人照看,大伯韩文松在县城的铺面也退了租,不再耗费心神。一家人索性都搬回了这更为宽敞的乡下老院,一边打理着雇人耕种的土地,一边安心等待着京城的消息。二叔韩文松和二婶李氏也在院中帮忙收拾,堂哥韩宸则在一旁劈柴,动作利落,额角带着薄汗,木柴在他有力的斧头下整齐地分裂。整个小院弥漫着一种宁静而充满期待的氛围,连空气中都似乎飘浮着某种即将发生变化的预感。
突然,村口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起初只是隐约可闻,渐渐地,锣鼓的节奏和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隐隐约约,似乎有锣鼓敲响,还有人群的嘈杂,甚至能听到零星的欢呼声。
正在村口大槐树下和玩伴弹石子的堂弟韩睿最先听到动静,他好奇地踮脚张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只见一队穿着体面、骑着高头大马、敲着锣的人正沿着村道而来,为首一人手中似乎还高举着什么东西,在阳光下红艳艳的格外醒目,随着队伍的靠近,那红色物体上的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边走边大声询问着什么,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找韩钧韩老爷的家!请问韩解元府上在何处? 报喜人的声音随着风隐隐约约飘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
韩钧?韩睿一愣,那不是大哥的名字吗?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着。解元?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听家里大人念叨过,知道这是科举考试里顶顶厉害的名头!比他听过的所有功名都要高级!
小家伙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地上的石子了,转身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撒开脚丫子拼命往家跑!他跑得那样急,鞋子差点跑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脚下的尘土飞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告诉奶奶、父亲和母亲!二叔!二婶!他的心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膛,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奶!奶!爹!娘!二叔!大二婶!韩睿一头撞开院门,气喘吁吁,小脸跑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村口方向,胸口剧烈起伏。来了!敲锣打鼓的!找、找大哥的家!说、说什么……解元!
什么?!院子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韩睿。一时间,连院中觅食的母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惊得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祖母王氏手里的针线活计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身子晃了一下,被旁边的二婶李氏连忙扶住。王氏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眯起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韩文柏手中正拿着的一件旧瓷器差点滑落,他紧紧握住,指节泛白,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睿儿,你……你说清楚!什么敲锣打鼓?什么解元?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激动与疑惑交织的光芒。
张氏更是捂住了嘴,眼睛瞬间就红了,紧张地看着儿子,手中的针线活也停了下来,线头还挂在布料上。
就、就是官差!骑着大马!敲着锣!村里人都围着看呢!他们喊着韩钧老爷解元韩睿使劲咽了口唾沫,总算把话说清楚了,他的小脸因为奔跑和兴奋而涨得通红。
他话音未落,那锣鼓声和喧哗声已经越来越近,清晰地传入了小院!村民们的议论声也随风飘来:是韩家吧?听说韩家小子在京城考中了!那可是解元啊!咱们北境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才子了!
捷报——!北境榆林韩钧韩老爷,高中甲辰科京城乡试第一名解元!恭喜韩老爷高中解元!
清晰的报喜声如同惊雷,炸响在韩家小院的上空!那声音洪亮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韩家人的心上。
中了……钧儿……中了?还是第一名……解元?祖母王氏喃喃自语,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眼眶,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她一把抓住身旁韩文柏的胳膊,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肉里,文柏!你听见了吗?钧儿中了!是解元啊!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几十年的期盼在这一刻化为泪水。
韩文柏这个平日里沉稳持重的汉子,此刻也激动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点头,眼中泪光闪烁。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王氏的肩膀,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