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晨远鼓起勇气道:“母后,此事可否以后再议?儿臣想与虞提督商议一下...”
“皇上!”太后打断他,语气骤然严厉,“您是一国之君,难道连给一个宦官指婚的小事都要问计于臣子吗?还是说,皇上觉得哀家的建议不妥?”
小皇帝被太后的气势震慑,一时语塞。他年仅十一,登基不过一年,朝政大事虽然全由虞提督辅佐把持,但太后是他的母亲,朝政上的事,私下里也会教导他一二,平日里对他也是严格要求,却从未如此逼人。
“儿臣...儿臣这就下旨。”东方晨远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太后满意地点头:“很好。来人,备笔墨。”
东方晨远心中越发困惑。他虽然小,但听说过宫中有些权势熏天的宦官会暗中娶妻,甚至纳妾,但那多是双方利益交换,只是暗中行事。像这样由太后亲自指婚,且将朝廷重臣之女下嫁宦官的情况,闻所未闻。
小皇帝忽然想起前几天到母后的流岚宫请安,偷听到母后和身边的大宫女琪花、瑶草的闲谈。太后因虞沁词全权处理朝政早已心存芥蒂,而太尉吴凌霄因和母后因修缮流岚宫之事,多次顶撞过太后,太后一直想找机会打压他。
难道...东方晨远不敢再想下去。他抬头看向太后,母亲美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眼神却冷如冰霜。
东方晨远在紫檀木案前坐下,小太监端来笔墨,他提起御笔,却迟迟无法落笔。这笔比他平时习字用的笔要重得多,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皇上还在等什么?”太后柔声催促,那声音里的温度让东方晨远不寒而栗。
小皇帝咬紧下唇,总觉得有哪里不妥,但终于落笔书写。墨迹在明黄的绢帛上晕开,一字一句都像是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写得很慢,希望有人能突然出现打断这一切,但文泰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笔尖划过绢帛的沙沙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宦官虞沁词虞提督,先是侍奉先帝,现又精心辅佐皇上,勤勉恳恳,忠心可嘉。特赐婚太尉吴凌霄之女吴青冥,此女与虞提督正是良配。择吉日完婚,以示皇家恩典。钦此。”
写到最后两个字时,东方晨远的手抖得厉害,“钦此”二字写得歪歪扭扭,全然不像平日里太傅夸奖的工整字迹。
太后取过圣旨,仔细查看后满意地点头:“皇上字越发进益了。”
看着东方晨远虽然做了,但皱着眉头,一脸迷惑又六神无主的样子,秋艳如有点不忍。她走到龙椅前,轻轻抚摸了一下雕龙刻凤的扶手,和气温和地问道:“皇上可知哀家为何要这样做?”
东方晨远迟疑地摇头:“儿臣不知。”
太后转身,目光如炬:“因为你要记住,你是皇帝。皇帝的心意,就是天下的法则。你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死;要谁荣华富贵,谁就荣华富贵;要谁身败名裂,谁就身败名裂。”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看着母亲。
太后继续道:“太尉吴凌霄自恃在先帝时立下汗马功劳,屡次反对哀家的流岚宫修缮;至于虞沁词...”她冷笑一声,“仗着先帝的遗诏,虽辅佐你,但有些地方管的太多。你是皇上,不能事事都听他的。
哀家这一石二鸟之计,既羞辱了吴家,又侧面敲打了一下虞沁词,让他知道,你才是真正的皇上,否则朝中大臣们,只知有虞沁词,而不知还有个皇上。
让大臣们也看一看,你才是真正的主宰,你才是那个可以给予生杀大权的人,岂不妙哉?”
东方晨远震惊地望着母亲,他从未听过母亲对他如此直白地谈论权谋之术。
“可是...可是那吴小姐何其无辜?而且听母后的意思,也是羞辱虞提督,虞提督对我亦师亦友,这要对他是不是也不好。”小皇帝忍不住问道。
太后轻笑:“在这深宫之中,谁人无辜?皇上要学的第一课就是:为君者,不可有过多的慈悲心。”
她走到东方晨远面前,俯身与他平视,声音柔和下来:“远儿,你要明白,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这江山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涌动。若不狠心,你我母子迟早为人所制。”
东方晨远望着母亲美丽而冷酷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寒意。他忽然想起先帝在世时,常抱着他坐在这个龙椅上,教导他“为君者当以仁德治天下”。那时的太后,还是温柔娴淑的皇后,会亲手为他缝制衣裳,会在先帝严格要求时为他求情。
先帝驾崩不过一年,一切都已经变了。
“儿臣...明白了。”东方晨远低声应道,心里却一片混乱。
太后满意地直起身:“很好。今日之事,不必多想。明日太傅给你上课时,你要专心学业,多想多问,莫要辜负先帝和哀家的期望。”
东方晨远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殿内空旷了许多。他不太明白为何要给一个太监赐婚,但既然母后说了,想必是有道理的。他摇摇头,将此事抛诸脑后,又拿起方才未看完的奏折,却不知这一纸婚书,将在宫中掀起怎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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