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悄无声息地滑过雕梁画栋的宫阙。转眼间,皇长子萧承武与皇长女萧承医,已从襁褓中那对粉雕玉琢、引人怜爱的婴孩,长成了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稚龄童儿。皇宫深苑,因了这两个小小人儿的成长,平日里庄严肃穆的气氛里,也日渐浸润了更多鲜活灵动的生机与暖意。
两个孩子自襁褓中便显现出的迥异性情,随着年岁渐长,愈发鲜明,恰如萧玦与凌薇当初为他们命名时所期盼的那般,朝着文武两道,自然而然地生长。
皇子承武,人如其名,“武”性天成。尚在嗷嗷待哺时,他便比妹妹显得更为壮实有力,舞动的小拳头虎虎生风。如今能独立行走,更是如同一只精力无穷的小豹子,难得有安静坐定的时刻。他身上那套特制的明黄色小龙纹锦袍,往往穿上身不到半日,便因在殿前汉白玉广场上追逐飘落的树叶,或在花园泥地上挖掘“宝藏”,而沾染上尘土与草屑。他对萧玦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权柄的九龙玉佩兴趣缺缺,反倒是对父皇书房兵器架上那些按比例缩小的青铜戈矛、木制弩机模型,流露出超乎寻常的好奇与渴望。他那双酷似萧玦的漆黑眼眸,在看这些“玩具”时,会闪烁出专注而锐利的光芒。哭声一如既往的洪亮,笑起来更是毫无拘束,爽朗畅快,眉宇间那份日渐清晰的英气与倔强,活脱脱是萧玦幼年的翻版。
公主承医,则恰似其母凌薇沉静如水的一面。她学步稍晚于兄长,走路也更显稳妥,极少跌撞。说话吐字比承武清晰稍迟,但她那双继承自凌薇的、清澈如秋水的明眸,却仿佛能洞察细微。她不喜欢像哥哥那样疯跑,常常能独自安静地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窗榻下,摆弄凌薇特意为她准备的、用彩线缠绕的玲珑小药杵,或是装着晒干花瓣、无害香草的小小香囊,一玩便是小半个时辰,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有时,凌薇在偏殿处理一些不甚紧要的药材,或是绘制简化的人体经络图时,她会悄悄挨过去,倚在母后腿边,仰着小脸,看得目不转睛,长长的睫毛偶尔眨动,似乎在默默记忆那些奇妙的线条与形状。她的小手格外纤细白皙,指尖玲珑,凌薇偶尔兴起,教她辨认几味药性平和、气味独特的常见草药,如薄荷、甘菊、艾叶等,她竟能在第二次见到时,准确无误地指认出来,这份沉静与天赋,令凌薇暗自惊喜。
萧玦与凌薇虽身负治理天下的重担,日理万机,却从未因此而疏忽对子女的言传身教。他们深知,父母是儿女最初的摹本,宫廷虽是权力的中心,但也应是教养的起点。他们对承武与承医的教导,并非依赖于刻板的训诫或繁复的宫廷礼仪课程,而是融于日常生活的点滴之中,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萧玦在处理完繁重的朝政,批阅完如山奏章后,无论多晚,总会挤出时间专门陪伴承武。他并不急于灌输深奥的兵书战策或帝王心术,而是带着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儿子,在黄昏的御花园里进行“探险”,教他如何依靠宫殿的飞檐和星辰来辨认东西南北;在他追逐蝴蝶摔倒时,并不急于搀扶,而是用沉稳的声音鼓励他自己爬起,潜移默化地培养他的方向感、毅力与面对挫折的勇气。他甚至会挽起尊贵的龙袍衣袖,亲手用质地坚韧的紫檀木,为承武削制小巧的木剑、打磨光滑的弓弩,耐心地引导他如何正确握持、如何瞄准(自然是无箭的状态),在游戏中悄然播种下尚武精神的种子。小小的承武,最崇拜的便是他那如山岳般伟岸的父皇,常常挥舞着那柄比他个子还高些的小木剑,奶声奶气却目光坚定地向萧玦宣告:“武儿以后要像父皇一样,当大将军!打坏人,保护母后和妹妹!”
凌薇则将更多的心力,投注在引导承医那份沉静的天性上。她去太医院巡视,了解药材储备、考核太医医术时,若条件允许,便会将承医带在身边,让她亲眼见识那些堆积如山的药材是如何被分拣、炮制;她处理一些仅限于宫女、内侍或宗室旁支女眷的、不甚复杂的医案时,也会用极其浅显的语言,对偎依在身边的女儿解释几句病因与疗法。她特意命尚宫局用上好的白银,为承医打造了一套尺寸迷你的、所有边角都打磨得圆润光滑的“玩具”银针和小巧药碾。承医对这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物件,表现出远超布娃娃和珠花的亲近感,常常模仿着凌薇平日里的动作,神情庄重地用小手捻动银针,或是在小药碾里放入花瓣,像模像样地研磨,那份专注与耐心,时常让侍立一旁的宫娥嬷嬷们啧啧称奇。当承医第一次在凌薇有意混入的几味草药中,准确无误地挑出她指定的那一片薄荷叶,并仰起小脸,用清澈的眼神望向母亲时,凌薇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欣慰与骄傲,她俯身将女儿柔软的小身子紧紧搂入怀中,毫不吝啬地给予夸奖,承医则会腼腆地将小脸埋进母亲温暖的颈窝,露出浅浅的、满足的笑靥。
最温馨的时光,莫过于闲暇的午后。一家四口会屏退部分宫人,聚在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的暖阁里。萧玦会将承武抱在膝头,由着他用胖乎乎的手指,在巨大的军事沙盘上,推动代表士兵的小木偶,进行着他孩童式的“排兵布阵”,偶尔,萧玦会指点一二,告诉他何为“居高临下”,何为“合围之势”。而凌薇则搂着承医,坐在铺着软垫的窗榻上,给她讲述那些流传于民间的、关于神医华佗、孙思邈的传奇故事,或是讲解某些常见草药的奇妙功效。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纱,柔和地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定气的药草清香与清冽的茶香,交织成一幅帝后情深、稚子绕膝、其乐融融的天伦画卷。
承武与承医,在这份凝聚了深沉父爱、细腻母爱与无限智慧的环境中,如同沐浴着阳光雨露的小树苗,茁壮地成长着。他们身上,那继承自父母的非凡天赋与独特品格,正一点点被唤醒,被塑造,悄然生根发芽。帝后教子,无声处蕴藏着最用心的引导,将文韬武略、仁心仁术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满怀希望地,埋入这一双儿女纯净的心田,静待其日后,长成支撑家国的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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