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内部的细作被连根拔起,如同一场暴风雪过后,天地间虽然依旧寒冷刺骨,却多了份令人心安的澄澈与宁静。军营里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疑神疑鬼、风声鹤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淬炼后、更加坚实的凝聚力。将士们操练、巡逻、修补工事,各司其职,眼神里除了对蛮族的仇恨,更多了几分对内部环境的放心。
然而,北疆严冬的威力,并不会因为人心的凝聚而有丝毫减弱。时令已进入深冬,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子,无孔不入地钻进人骨头缝里。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偶尔飘下些细碎的雪沫子,落在地上瞬间就冻成了冰碴。真正的鹅毛大雪,正在天际酝酿,等待着给这片苦寒之地带来更严峻的考验。
林晚昭穿着厚厚的棉袍,外面罩着顾昭之前些日子让人送来的那件军棉斗篷,依旧觉得寒气逼人。她每日在伙房和自己的小屋之间穿梭,短短一段路,脸颊和耳朵就能冻得麻木。看着那些在寒风中依旧要坚守岗位、巡逻操练的士兵们,尤其是看到不少人手上、脸上、耳朵上生了触目惊心的冻疮,甚至有些人的棉衣在长期的磨损和恶劣环境下已经变得单薄破旧,难以抵御这日渐酷烈的严寒,她的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这日,她去伤兵营送特地熬制的驱寒羊杂汤,看到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兵,因为站岗时间太久,脚冻得失去了知觉,被同伴搀扶下来,那肿胀发紫、几乎坏死的脚趾,让林晚昭看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军中的冬衣大多是厚实棉絮填充,看似笨重,但在北疆这种能冻裂石头的低温下,保暖效果实在有限,而且一旦被雪水打湿,更是变得又沉又冷,如同披着一层冰甲。
“要是有羽绒服就好了……”林晚昭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随即眼睛一亮!对啊!羽绒服!古代虽然没有人工羽绒,但有天然的替代品啊!
她立刻跑去找负责军需物资的老文书和张校尉(现在是张队正了,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校尉)。
“张校尉,老文书!咱们库里,或者城里百姓手里,有没有什么……比较蓬松、轻软又能保暖的东西?比如……鸭绒?鹅绒?或者……羊毛?兔毛?”林晚昭比划着,试图解释“蓬松”和“填充”的概念。
老文书捻着稀稀拉拉的胡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鸭绒鹅绒……那玩意儿轻飘飘的,没啥用,平时都扔了。羊毛倒是有一些,缴获的蛮子帐篷里有不少羊毛毡,硬邦邦的,不咋暖和。兔毛……这季节野兔子都躲起来了,皮子倒是有些,但也不多,一般都给军官做领子了。”
“扔了?!”林晚昭一听,心疼得直跺脚,“暴殄天物啊!那鸭绒鹅绒最是保暖轻便了!还有羊毛,如果能弄得蓬松些,也比死板的棉絮强啊!”
张校尉苦着脸:“林师傅,您说的轻巧,那鸭绒鹅绒一吹就飞,怎么往衣服里塞?羊毛也扎人,咋弄蓬松?”
“我有办法!”林晚昭信心满满,“咱们可以先用细密的布料做成小袋子,把那些绒毛装进去,封好口,然后再缝到衣服的夹层里!这样绒毛既不会跑,又能隔开空气,最是保暖!羊毛嘛……可以想办法用棍子反复敲打,或者找弹棉花的弓来试试,总能让它变软变蓬松些!总比现在这样硬扛着强!”
她见两人还将信将疑,便拿出自己带来的、准备做内衣的细软棉布,当场示范。她剪下一小块布,两边缝合,留下一个小口,然后去找伙房宰杀后褪下的、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鸭毛(绒毛部分),仔细塞进那小布包里,再将口子缝死。一个简易的“保暖内胆”就做好了。她把这个小布包塞进张校尉冰凉的手里。
“您摸摸!是不是又轻又软?您再把手放外面试试,是不是感觉这里面暖和点?”林晚昭期待地看着他。
张校尉将信将疑地摸了摸那小布包,手感确实轻软,把手放在上面一会儿,似乎……真的比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要暖和一些?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嘿!神了!还真有点门道!”
老文书也凑过来摸了摸,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若是此法可行……倒是能解决大问题!库房里那些废弃的、品相不好的皮子,也可以硝制后切成小块,填充在关节处,防风效果更好!”
说干就干!林晚昭立刻将这个“冬衣改良计划”上报给了顾昭之。顾昭之正为将士冻伤减员的问题头疼,听闻此法,虽觉新奇,但基于对林晚昭以往“化腐朽为神奇”能力的信任,当即拍板同意,并下令动员全城妇女,由林晚昭统一指导,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材料——收集来的鸭绒鹅绒、处理过的羊毛、兔皮、甚至一些柔软的干草(作为补充填充物),加紧赶制改良冬衣,优先供给哨兵、巡逻队和冻伤严重的士兵。
命令一下,朔风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手工工坊”。林晚昭成了总技术指导,她在辎重营划出一块区域,支起几张长条桌,将从城里招募来的、手脚麻利的妇女们组织起来,分成若干小组,有的负责收集、清洗、消毒(用开水烫或太阳暴晒)绒毛,有的负责裁剪布料,有的负责缝制“保暖内胆”包,有的负责将内胆包和皮草块缝制到旧冬衣的夹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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