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车队在经历了月下河滩的真心话、摸鱼与共享夜宵后,气氛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甜蜜期。顾昭之虽依旧神情清淡,但眉宇间那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不少,偶尔看向林晚昭时,那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柔光,总能让她心跳加速,脸颊飞红。而林晚昭呢,更是像只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整日里眉眼弯弯,连带着做菜时哼的小调都透着股轻快的甜意,做出的菜肴更是创意频出,美味得让随行众人连呼沾了侯爷的光。
然而,这宁静而甜蜜的时光,如同夏日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车队日渐靠近京城地界,官道愈发宽阔平整,沿途的驿站城镇也愈发繁华,往来商旅、传递文书的信使、以及各地官员的迎来送往也愈发频繁。就在这人流交织、信息流通加速的当口,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如同潜藏在华丽锦缎下的虱子,开始悄无声息地钻进南巡队伍的耳朵里。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议论,像是水面下的暗流,不易察觉。
“听说了吗?安远侯爷身边那位女官,就是厨艺很好的那个,在北边立了功?”
“立功?一个厨娘能立什么功?别是……嘿嘿,那种‘功劳’吧?”
“嘘!小声点!我有个远房表亲在兵部当差,听说……听说这位林行走,在边关跟蛮族贵族往来甚密,这功劳来得……有点不清不楚呢……”
“真的假的?看她模样倒是挺标致,难怪能得侯爷青眼……”
这些议论声细碎而隐蔽,大多发生在驿站伙计的交头接耳中,或是某些前来拜见的地方官员随从的窃窃私语里。但墨砚手下的亲兵何等警觉,很快便将这些风言风语收集起来,报到了墨砚那里。
墨砚面无表情地听完,转身便原封不动地禀报给了顾昭之。
顾昭之正在批阅沿途州县送来的公文,闻言,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险些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他抬起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声音却听不出喜怒:“源头?”
“初步探查,消息似是先从京城几个喜好搬弄是非的勋贵女眷圈子里流传出来的,内容大同小异,皆是污蔑林行走边关之功来路不正,倚仗……容貌惑人。”墨砚斟酌着用词,继续道,“随后,一些与王氏交好、或因苏文远之事对侯爷心存怨怼的官员家眷,似乎也在暗中推波助澜。更有甚者,开始质疑林行走的流民身份,暗示其来历不明,恐是……敌国细作。”
“细作?”顾昭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几分嘲讽,“倒真是抬举她了。” 一个脑子里只装着锅碗瓢盆、食材调料,偶尔有点小机灵、大部分时候笑得像个傻子的……细作?
他放下笔,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王氏……果然还是贼心不死。苏文远入狱,王氏一族颜面扫地,在京中势力大损,这是想用这种下作手段,给他添堵,顺便抹黑昭昭,以泄私愤?至于那些跟风嚼舌的,不过是些见风使舵、或是嫉妒他权势地位的宵小之辈。
“侯爷,是否要……”墨砚做了个隐秘的手势,意思是可以动用些手段让这些人闭嘴。
顾昭之摆了摆手:“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此时大张旗鼓,反而落人口实。”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让下面的人警醒些,莫让这些污言秽语传到她耳朵里。另外,查清楚,都是哪些人家在背后鼓噪,名单给本侯。”
“是。”墨砚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顾昭之重新拿起笔,却久久未能落字。他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心中却是一片冷冽。他自然不惧这些流言,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护住一个人并非难事。他只是……不愿让那些肮脏的算计和恶意的揣测,玷污了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盛满对食物和生活热爱的眼睛。
然而,流言如同瘟疫,一旦开始蔓延,又岂是那么容易完全隔绝的?
林晚昭虽然被顾昭之和墨砚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但终究不是活在真空里。某日,她去驿站厨房准备晚膳,正巧听到两个负责洗刷的粗使婆子躲在角落里边干活边嘀咕。
“……所以说啊,这女人啊,光有手艺不行,还得会来事儿!你看那位,不就是靠着一张脸和那点……哼,不然侯爷那样的人物,能看得上一个流民出身的厨娘?”
“就是就是!还说什么在边关立了功,谁看见了?别是伺候蛮子伺候得好,换来的功劳吧!”
“嘘!你找死啊!小声点!”
那两个婆子说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脸色瞬间煞白的林晚昭。
林晚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整个人如同被浸入了冰水里,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她不是没想过会有人因嫉妒而说闲话,却没想到会如此恶毒!不仅抹杀她的努力和付出,还将她与蛮族往来(那明明是为了获取情报和食材!)的事情扭曲成如此不堪的模样!甚至连她的流民身份,都成了攻击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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