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海的边缘,沙丘连绵起伏,像凝固的金色波浪。风卷着沙粒掠过耳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刮得脸颊生疼。我站在一道沙丘的背风处,远远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御独自站在最高的沙丘顶端,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背影在苍茫天地间显得格外萧索。他望着远处翻滚的沙暴,仿佛与这片荒芜的沙漠融为了一体,周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威尔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旁,看到我出现时,他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难得地平静下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停在沙谷里的越野车,刻意拉开了距离。
“林御。”我轻声唤他,声音被风撕得有些散。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子都会顺着脚踝滑落,像是在拖拽着我的脚步,提醒着这段路走得有多艰难。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到底,也读不出喜怒。就是这份平静,让我心里猛地一慌,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我不安。
我加快脚步走上前,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握他的手——从前我们在沙漠中同行时,他总会主动牵住我,用掌心的温度驱散风沙的寒意。可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他微微后退了半步。
那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无形的墙,骤然横亘在我们之间。我的手僵在半空,风卷着沙粒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对不起。”我猛地低下头,喉咙发紧,那些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却变得笨拙而苍白,“我知道这三个字很轻,轻得抵不过那些天你受的委屈,抵不过我当时的动摇和怀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从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后悔。”
林御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我发颤的指尖上,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
“白弥勒的计谋太周密了,那些伪造的书信、被买通的证人、刻意引导的流言……我像个傻子一样掉进了圈套。”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些,“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在你最需要信任的时候,选择了退缩。那些天,我脑子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告诉你是假的,一个却逼着我相信眼前的‘证据’……是我太懦弱,被心魔钻了空子。”
他终于动了动,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没有怪你。”
这平淡的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惊喜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真的。”他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白弥勒浸淫阴谋诡计数十年,那些‘证据’环环相扣,连长老们都有半数信了,换作是我,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
他的理解像温水,慢慢漫过我紧绷的神经,却也让愧疚在心底疯长。我宁愿他骂我几句,或是像从前那样瞪我一眼,也不想他这样平静地原谅——这只会让我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不堪。
“那我们……”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目光里带着连自己都觉得奢侈的期盼,“还能回到从前吗?像在太湖边那样,你教我练剑,我给你煮茶,晚上挤在同一个帐篷里听风雨声……”
林御沉默了。风突然变大,卷起的沙粒打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里,形成一道模糊的沙幕。他望着远处的沙暴,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林峰,我们可以继续做恋人。”
我的心刚要提起,就听见他补充道:“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那道无形的墙,瞬间变得冰冷而坚硬。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喉咙像是被沙粒堵住,说不出一个字。我懂他的意思——那份亲密无间、毫无芥蒂的信任,碎了。就像摔在地上的琉璃盏,即便勉强拼凑起来,裂痕也永远留在那里,在光线下会折射出刺目的冷光。
“我明白。”我用力掐了掐掌心,逼回眼眶里的热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我会等你,无论多久。”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并肩走在死亡之海的腹地。威尔很识趣地把驾驶座让给了我,自己窝在后座看书,把前排的空间留给我们。
我们像从前一样,会在清晨一起看沙漠日出,金色的阳光把沙丘染成蜜糖色时,他会递给我一块温热的压缩饼干;会在傍晚扎营时分工合作,他捡枯枝生火,我整理睡袋;遇到沙蛇袭击时,他的剑依旧会第一时间挡在我身前,我的袖箭也会默契地射向蛇的七寸。
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递饼干时,指尖会刻意避开与我的触碰;我递水给他时,他会先看一眼瓶口,才伸手接过;夜里露营,他会在我和他的睡袋之间,多放一个装满沙土的帆布包,像是在划一道界限。
我们说话时,目光常常错开,很少再有从前那种肆无忌惮的对视;偶尔不小心碰到彼此,都会像触电般缩回手,然后尴尬地移开视线。
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还在,却像蒙了一层薄纱,看得清轮廓,却触不到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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