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低垂,将外界的天光与声响尽数隔绝。室内只余两盏长明灯,灯焰稳定地燃烧着,投下昏黄而专注的光晕,将相对而坐的两人笼罩其中。
空气里弥漫着清苦的药香,源自角落里一只小巧的博山炉,正静静吞吐着宁神静息的烟雾。然而,这安宁的表象之下,却绷紧着一根几乎要断裂的弦。
陆明渊仅着素白中衣,盘膝坐于榻上。他眼帘低垂,呼吸刻意放得绵长缓慢,试图压下丹田处那缕因感知到外界刺激而再度躁动起来的阴寒之气。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泄露了他正承受的巨大压力与痛楚。
沈清漪静坐在他对面的一方蒲团上。她已净过手,莹白如玉的指尖在灯下泛着微光。身旁的红漆托盘里,整齐排列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细若牛毫的金针,针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肃,平日里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隼,将所有心神都凝聚在眼前之人身上。整个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禁锢,只剩下两人轻缓却压抑的呼吸声交织。
“明渊,”沈清漪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容丝毫错漏,“‘缠丝绕’最后一缕根须,已与你丹田内息近乎融为一体。此次行针,我会以‘金针渡厄’之法,引动你自身阳气,辅以我之内力,化作至阳至锐之针意,直捣黄龙,将其强行剥离、绞碎。”
她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陆明渊脸上:“过程会极痛,如同刮骨洗髓,远胜前几次。且需你时刻保持灵台清明,引导内息紧随我的针意,不可有半分抗拒,亦不可有丝毫岔乱。否则,针意偏差,轻则经脉受损,重则…气逆攻心,毒噬神魂。你…可能做到?”
陆明渊缓缓睁开眼,深潭般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灯焰,也映着她无比严肃的面容。他脸色苍白,唇瓣因紧抿而缺乏血色,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开始吧。”他只吐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却毫无犹豫。杀父之仇未报,靖王逍遥法外,他岂能倒在这区区余毒之上?莫说刮骨洗髓之痛,便是粉身碎骨,他也必须撑过去。
沈清漪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她深吸一口气,周身那股空谷幽兰般的疏离气息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极致专注。
只见她纤指如电,拈起一根三寸长的金针,指尖微旋,甚至未见她如何动作,那金针便已精准无比地刺入陆明渊胸前膻中穴!针尾微微颤动,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陆明渊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炸开,旋即化为灼热的洪流,强行灌入经脉。
但这仅仅是开始。
沈清漪出手如风,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一根又一根金针,沿着特定的脉络,精准地刺入他周身大穴:巨阙、气海、关元、中脘……每落一针,都带起一阵或冰寒刺骨、或灼热如烙的剧烈冲击。
陆明渊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如同溪流般滚落,迅速浸透了他的中衣,紧紧贴在绷紧的肌肉上。他牙关咬得死紧,硬是将所有痛呼死死闷在喉咙里,只有偶尔控制不住从齿缝间漏出的、极细微的吸气声,昭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非人的折磨。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肌肉紧绷如铁。
“守心凝神!引导它!不可对抗!”沈清漪的声音陡然响起,清冷如冰泉泼面,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瞬间刺入他几乎被痛苦淹没的意识海。
陆明渊心神一凛,强行收敛几乎要溃散的心神,依照她先前指引的法门,艰难地调动起自身内力,尝试着去引导、去顺应那在他经脉内横冲直撞、霸道无比的针意内力。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交汇、碰撞、撕扯。那“缠丝绕”的阴寒余毒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抵抗着金针带来的至阳之力,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将他的经脉放在烧红的铁板上反复灼烤,又瞬间投入万载冰窟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而模糊。窗外日影西斜,屋内长明灯焰稳定燃烧,只有灯捻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越发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沈清漪的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长时间保持极致专注和精准的内力输出,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依旧亮得惊人,紧紧锁定着陆明渊的状况,指尖捻动金针的力道、角度、深浅,妙到毫巅,不断调整着,如同在驾驭着一场在悬崖边缘进行的惊险舞蹈。
当最后一根,也是最长的寸半金针,被沈清漪以极其缓慢、凝重的速度,刺入陆明渊丹田气海穴深处时——
陆明渊猛地仰起头,脖颈拉伸到一个极限的弧度,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困兽般的嘶吼!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黑之色,尤其是丹田处,仿佛有什么活物在下面疯狂窜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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