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的风带着劫后余生的腥甜与草木烧焦的苦涩气息,钻入凌霜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肺腑的刺痛。她背靠着一棵粗壮的古槐,胸口剧烈地起伏,方才催动妖力燃起火墙,几乎耗尽了她积攒的所有力气。手臂上被“灭妖符”灼伤的伤口,此刻正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痛楚尖锐而清晰。
易玄宸站在她身前,玄色的衣袍上沾染了尘土与血迹,手中长剑的剑尖尚在滴血。他的呼吸同样急促,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凌霜与身后未知的危险隔绝开来。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林间的阴影,耳朵微动,捕捉着任何一丝异样的声响。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片寂静比刚才的刀光剑影更令人心悸。凌霜知道,赵珩的人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再次发起致命一击。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侧方的密林中闪出,动作迅捷而无声。凌霜心头一凛,几乎是本能地凝聚起残余的妖力,指尖已跃跃欲试地要窜出火苗。
“夫人!易大人!别动手,是我!”
那黑影在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惶恐。凌霜定睛一看,才认出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凌震山的一名旧部,当初在凌家,他曾因受过凌霜的些许恩惠,而在关键时刻动摇过。后来,是凌霜暗中派人联系,说服他倒戈,成了安插在凌震山身边的一颗暗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凌霜的声音因脱力而有些沙哑,警惕并未完全卸下。
那旧部名叫陈四,他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汗水与惊惧。“夫人,我……我是来报信的!凌家出事后,我侥幸逃脱,一直躲在附近。刚才看到这边火光冲天,猜到是你们遇险,就找了过来。”
易玄宸收剑入鞘,目光如炬,直视着他:“报什么信?”
陈四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风听见:“赵珩……赵珩疯了!他带着上千人马,已经将落霞寺围得水泄不通!他说……他说算准了你们会去寺里寻找线索,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什么?”
凌霜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千军万马,天罗地网……这些词像一座座大山,轰然压在她的心头。她刚刚从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中死里逃生,前方却是一个更大、更绝望的陷阱。赵珩的算计,竟狠毒到如此地步。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朦胧的月色下,落霞寺的飞檐翘角隐约可见,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那里,本该是她寻找母亲过往、探寻“守渊人”秘密的希望之地,此刻却成了一座吞噬一切的坟墓。
一股无力感与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她恨赵珩的阴险狡诈,更恨自己此刻的弱小。若她有足够的力量,何至于像丧家之犬般被追杀得无处可去?
“现在怎么办?”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易玄宸。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全然的依赖。在这一刻,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防备,似乎都被这接二连三的危机磨平了。她需要一个方向,一个能带她走出这片死局的答案。
易玄宸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深邃如夜,落在凌霜那张沾着灰烬却依旧倔强的脸上。他能看到她眼底深处的疲惫与绝望,也能看到那绝望之下,不肯熄灭的、如星火般的复仇意志。
他沉默了片刻,那片刻的沉默在凌霜心中被无限拉长,几乎让她以为,连他也束手无策了。
然而,易玄宸却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羊皮地图,色泽暗黄,边缘已经磨损,显然有些年头了。他在凌霜面前缓缓展开,地图上用朱砂绘制着复杂的山川脉络与线条,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赵珩想让我们走阳关道,我们就偏要走他的独木桥。”易玄宸的手指,稳稳地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那正是落霞寺的后山。
凌霜的视线被他吸引过去,只见地图上,从落霞寺后山的一处标记,延伸出一条细细的、用虚线绘制的路径,蜿蜒曲折,最终指向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地名——“寒渊之隙”。
“这是……”凌霜的心跳漏了一拍。
“落霞寺的密道。”易玄宸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像一颗定心丸,瞬间驱散了凌霜心中的部分慌乱。“这条密道,并非通往寺内,而是直通寒渊的边缘。它修建的年代久远,早已废弃,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赵珩就算把落霞寺翻个底朝天,也绝不会想到,我们会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绕到他真正想觊觎的地方去。”
凌霜怔住了。她看着那张地图,又抬头看向易玄宸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仅知道密道的存在,甚至还有着如此详尽的地图。他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他对自己,对凌家,对“守渊人”和“寒渊”的一切,究竟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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