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得格外刺耳。
白洁合上讲台上的英语课本,粉笔灰在斜射进教室的冬日阳光里簌簌飘落。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弧度。
下午只有一节课,她盘算着早点去镇上工地等林夕下班,两人顺路去集市买条鲜鱼,晚上炖汤喝。
这几个月规律而充满烟火气的日子,如同温润的泉水,滋养得她眉眼间都带着水光。
刚走出教学楼,初冬的冷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白洁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藏蓝色棉袄。
还没走到校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是村长白庆国。
他跑得气喘吁吁,一张黝黑的脸膛涨得发紫,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眼神里是白洁从未见过的惊慌。
“白……白老师!不好了!出大事了!”
白庆国一把抓住白洁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一个趔趄。
白洁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村长?怎么了?慢慢说!”
“是……是润颜!”白庆国喘着粗气,声音都在抖,
“上海……华山医院……刚……刚学校打来的电话!说润颜中午在宿舍突然昏迷,送到医院抢救了!
是……是败血症!在ICU病房!凶险得很!让……让你赶紧带钱过去!医院说……说至少得准备七、八万啊!”
“轰——!”
白庆国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白洁的耳膜上,砸得她天旋地转。
败血症?ICU?七、八万?这些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她的理智。
“润……润颜……”
白洁喉咙里只挤出破碎的两个字,眼前猛地一黑,双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向后倒去。
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旋转,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漆黑。
女儿……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命根子!在ICU里生死未卜!
还要七、八万?她去哪找七、八万?这简直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白老师!白老师!你撑住!”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同办公室的孙倩老师,刚巧也下班出来。
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白洁摇摇欲坠的身体。
白洁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孙倩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地滚落。
孙倩也被这噩耗惊得脸色发白,但她虽然比白洁小几岁,又是班主任,处理突发状况确是更有经验。
她用力撑住白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飞快地对同样慌了神的白庆国说:
“村长!你现在立刻去镇上工地找林夕!告诉他情况!让他马上回家,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上!
有多少拿多少!先去医院救命要紧!剩下的钱……我们再想办法凑!快去!”
白庆国如梦初醒,连声应着,转身撒腿就往镇上跑。
孙倩的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白洁被绝望淹没的意识。
钱!对!钱!先救命!女儿还在等着她!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让她混乱濒临崩溃的神智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
“润颜……我的润颜……”
白洁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
她靠着孙倩的搀扶,勉强站稳,身体依旧抖得厉害,但眼神里那种灰败的死寂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欲取代。
女儿是她的全部,是她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如果润颜没了……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去!
但现在,她必须撑住!撑到女儿身边去!
“孙老师……谢……谢谢你……”
白洁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别说这些!走,我陪你回去收拾点东西,先赶去医院。”
孙倩当机立断,半扶半抱着白洁往教师宿舍走。
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只有行动才能支撑这个可怜的母亲。
与此同时,镇上的工地。
林夕正沉默地将一捆沉重的钢筋搬到指定位置。
汗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尘土里。
4.3%的修复度让他对时间的流逝有着精准的感知,距离下班还有四十七分钟。
他盘算着白洁该下课了。
就在这时,白庆国像一颗炮弹般冲进了工地,声嘶力竭地喊着:
“林夕!林夕!快!快回家!润颜出事了!
在上海华山医院ICU!败血症!要钱救命!白老师让你回家拿钱!快啊!”
“润颜”、“ICU”、“败血症”、“救命”……
这些关键词如同冰冷的代码,瞬间输入林夕的意识核心。
他搬运的动作猛地停滞。
那双沉静如冰湖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类似“惊愕”的波动,随即被一种近乎实质的冷冽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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