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佑离开办公室,杜铭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知道,自己刚才不过是拆掉了一颗炸弹的引信。
但那颗威力巨大的炸弹本身,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随时可能被敌人用另一种方式,重新点燃。
他没有耽搁,立刻起身,从自己那间小小的外室,走进了朱明远的办公室。
彼时的朱明远,正在批阅文件。看到杜铭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擅自将一份关于国企改革的重要文件,给压了下来。”杜铭平静地说道。
随即,杜铭将王宗源这个阴谋的每一步算计,每一个陷阱,都用最清晰、最冷静的语言,为朱明远,剖析得淋漓尽致。
从“借省委办公厅之名,行省长之意”的程序陷阱,到“同意则背黑锅,不同意则阻碍改革”的两难绝境。
他将这杯“毒酒”的配方,和它足以致命的毒性,都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朱明远的面前。
朱明远静静地听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后怕。
他知道,杜铭说的,句句属实。
如果不是杜铭这道“防火墙”,他自己,很可能真的会掉进这个由王宗源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好……好一个王宗源啊。”朱明远冷笑一声。
“为了扳倒我,他连全省数十万国企职工的饭碗,都敢拿来当成政治赌注!”
他看着杜铭,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你做得对。这颗‘毒丸’,到你那里,就该是终点。”
“但是,”朱明远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虽然把这份报告,给压了下来。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王宗源既然已经打出了‘国企改革’这张牌,他就绝不会轻易收手。
我们今天,可以技术性地拖延,但明天呢?后天呢?
他完全可以,重新组织材料,用更完美的程序,再把这份难题,摆到我们的面前。”
“国企冗余,人浮于事,这是我们海西省人人都知道的沉疴顽疾。
这是一个‘政治正确’的改革方向。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地,去‘堵’,那样,反而会落一个‘阻碍改革’的口实。”
朱明远看着杜铭,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困境,“我们需要一个我们自己的方案。一个,能彻底堵住王宗源的嘴,又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案。
小杜,你,有吗?”
杜铭知道,这是朱明远今天的“考题”。
他上前一步。
“书记,我不仅有方案。而且,我的方案,和王省长的方案,恰恰背道而驰。”
“王省长的方案,核心只有一个字:‘裁’。”杜铭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他想用一纸裁员令,快刀斩乱麻。看似雷厉风行,实则,是懒政,是庸政,更是恶政!”
“为什么?”朱明远饶有兴致地问道。
“因为,裁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它只会制造更大的问题!”杜铭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光芒。
“书记,我请问您,在我们那些盘根错节、关系复杂的国有企业里,我们,用什么标准,去甄别,谁,才是那个该被裁掉的‘冗员’?”
“是那个在车间里干了一辈子,不懂电脑,却掌握着核心工艺的老师傅?
还是那个坐在办公室里,每天看报喝茶,却是某位领导亲戚的‘关系户’?”
“我敢在这里跟您立下军令状!”
“任何一个大规模的裁员计划,最终,被裁掉的,都只会是那些,在一线,勤勤恳恳、没有背景、不会说话的老实人!
而那些,真正该被清除出去的、人浮于事的‘关系户’,一个都不会少!”
“所以,王宗源的这个方案,不仅不能让我们的国企‘强筋健骨’,反而,会让我们‘自断筋脉’!
它会逼走我们最宝贵的熟练工人,留下更多的蛀虫,并最终,引发剧烈的社会动荡。这,才是他隐藏在‘锐意改革’外衣之下的阴谋!”
朱明远听得,不住地点头,脸色,也变得愈发凝重。
“那你说的方案是?”
“王省长的方案,是‘减法’。而我的方案,是‘加法’和‘乘法’!”杜铭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不,准确地说,我的方案,核心,也只有一个字——‘换’!”
“换人?”朱明远皱起了眉头。
“不,书记。”杜铭摇了摇头,“是,换血。”
“书记,我们国企的病,病根,不在于现在的‘人多’,而在于过去几十年,‘进人’的渠道,出了问题!”杜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
“所以,我的‘换血疗法’,分为三步。不动手术,不截肢,只用最温和的方式,让我们的国企,重新,恢复健康。”
“第一步:‘止血’——立刻全面冻结!”
“我建议,由省委,直接下发文件,对全省所有省属国有企业,进行为期三到五年的、严格的‘人事冻结’!
除了极少数高精尖技术人才引进,所有非必要的、普通岗位的招录,一律停止!我们不再往这个已经臃肿的身体里,注入任何新的‘脂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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