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看得赞叹不已 —— 赵伯的锻造手艺,果然名不虚传。两人稍作歇息,便开始组装犁具。赵伯按沈序的设计,在曲辕与犁架的连接处,安装了一根可调节的犁箭 —— 那是用硬木制成,外层裹着薄铜,一端固定在犁架上,另一端钻有小孔,可通过木销插入不同的孔中,调节犁铧的入土深度。
“这犁箭好!” 赵伯安装完毕,试着拨动木销,犁铧便随之上下移动,“农户耕地时,遇上松软的土地,就把木销插上面的孔,浅耕;遇上板结的土地,插下面的孔,深耕,比固定的犁架灵活多了。”
沈序点头:“我看农户之前用直辕犁,遇上不同土质,得换犁架,费时费力,便想着加个可调节的部件,没想到您一上手就装得这么好。”
两人又用了半日功夫,将犁架、曲辕、犁铧与犁箭逐一组装牢固。赵伯还在犁架的扶手处,缠上了一层浸过桐油的麻绳,“农户扶犁时,手不打滑,也不会磨出茧子。” 这些细微的考量,让沈序更觉佩服 —— 赵伯不仅手艺精湛,更懂农户的实际需求,这正是 “匠者仁心”。
傍晚时分,刘三带着小吏来巡查,见沈序与赵伯围着新犁具忙碌,便走上前嘲讽:“沈吏,看来你是把磨铜片的活忘了?这破犁具就算做出来,也没人用,白费力气。”
赵伯站起身,冷冷地看了刘三一眼:“刘管事,这犁具是给农户种冬麦用的,怎么是白费力气?当年我在司天监工坊时,造的浑天仪部件,你还没资格碰呢!你若再刁难,我便去城里找司天监的老同僚,说说你克扣工匠口粮、耽误农时的事!”
刘三没想到赵伯竟有这般背景,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却不敢反驳 —— 司天监的老同僚多是虞嵩的旧部,却也敬重当年的老工匠,若是被他们知晓自己刁难工匠,怕是连虞嵩都保不住他。他冷哼一声,带着小吏灰溜溜地走了。
十月初八,三日期限的最后一日,曲辕犁终于完全成型。那是一架通体透着质朴的犁具:曲辕呈流畅的弧形,榆木打磨得光滑温润;犁铧泛着青黑色的光泽,刃口锋利;可调节的犁箭立在犁架旁,木销清晰可见;扶手处的麻绳缠得整齐,透着暖意。
沈序与赵伯将犁具抬到工坊外的空地上,找来一头老黄牛,套上牵引绳。沈序扶着扶手,轻轻一拉,老黄牛便迈开步子,犁铧轻松入土,留下一道深约七寸的犁沟,比直辕犁的五寸深耕多了两寸;且老黄牛拉得毫不费力,比拉直辕犁时轻快了许多,沈序扶着扶手,无需弯腰,只需轻轻调整方向,便能灵活控制犁具的走向。
“成了!成了!” 赵伯看着犁沟,眼中满是欣慰,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下农户种冬麦,一牛一人便能成事,比以前省了多少力气!”
沈序停下犁具,抚摸着光滑的曲辕,指尖能感受到木料的温润与铁具的厚重。他想起三日前农夫焦急的神情,想起赵伯冒着寒风赶来的身影,想起两人日夜忙碌的锤声与刨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赵伯,多亏了您,这犁具才能成。有了它,农户再也不用为犁具发愁了。”
赵伯拍了拍沈序的肩膀,目光望向远方的田野 —— 那里已有些农户开始平整土地,准备种冬麦,寒风中,却透着几分生机。“序儿,咱们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百姓过得好点吗?你祖父当年做《考工秘录》,也是为了这个;我当年离开司天监,也是看不惯虞嵩那些人不为百姓着想。如今有你这样的后生,能把书中的法子用到实处,我高兴。”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曲辕犁上,为犁铧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沈序将犁具仔细擦拭干净,扛在肩上,与赵伯并肩往工坊走。寒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暖意 —— 这架小小的曲辕犁,不仅是器物的改良,更是匠者初心的传承,是 “实证利民” 信念的最好见证。
夜里,沈序在《考工秘录》的空白页上,写下了曲辕犁的改良细节,从木料甄选到锻打火候,从犁箭设计到使用方法,一一记录详实,旁侧还画了一幅曲辕犁的完整图样。他想,若日后有更多工匠看到这些记录,便能造出更多的曲辕犁,让更多农户受益 —— 这便是祖父留下《考工秘录》的初衷,也是他坚守至今的初心。
赵伯在工坊的角落里搭了个简易的床铺,夜里两人聊起静塞关的往事,聊起苏微与萧彻,聊起未来的打算。“等过些日子,我把家里的木料都运过来,咱们再改良几件农具,比如水车,让农户灌溉也省力些。” 赵伯道。
沈序点头:“好,有赵伯在,我心里踏实。不管虞嵩怎么刁难,咱们只要能为百姓做实事,就不算白受这苦。”
工坊里的灯火亮到深夜,映着两人的身影,也映着那架静静立在角落的曲辕犁。窗外,寒风呼啸,却仿佛在为这坚守初心的匠者,唱起了无声的赞歌。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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