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四年八月初六,司天监城外工坊的晨光里,满是凿石与锻打的声响。二十多个匠人围着青石堆忙碌,赵伯正带着学徒打磨日晷的石盘,錾子落在青石板上,“叮叮当当” 的脆响伴着石屑纷飞;不远处的锻造房里,炉火熊熊,李师傅抡着大锤锻打铜针,火星溅在地上,烫出点点黑斑 —— 自六处观测点选址敲定后,陛下又追加四处,凑齐 “十向观测”,覆盖京城周边山川、平原、河域,沈序与苏微便带着众人,开启了日晷阵列的赶制。
“苏吏,您再看看这刻度,俺没刻歪吧?” 王二柱蹲在石盘旁,手里握着细錾,额头上渗着汗。他负责在石盘边缘刻十二时辰刻度,却差点把 “巳时” 刻成 “午时”,幸好苏微及时发现。
苏微走过去,取出一把小尺,比对刻度间距:“还差半分!时辰刻度需等距,差一分,日影就偏一刻,日积月累,数据能差出半日。你忘了涿州低洼地的教训?” 说着,她用朱砂在石盘上画了条细线,“按这条线刻,准没错。”
王二柱吐了吐舌头,赶紧调整錾子角度,旁边帮忙的张老汉看得发笑:“王小子,你这手劲得匀着来!刻日晷跟耕地似的,得看线走,不能凭感觉!”
苏微设计的日晷,确有巧思 —— 石盘选的是京郊房山产的青石板,质地坚硬耐风雨,直径三尺六寸,对应一年三百六十日;铜针长一尺二寸,象征十二时辰,针尖打磨得锋利却不伤人;石盘正面除了十二时辰刻度,还用浅刻手法标出二十四节气的太阳轨迹,比如春分、秋分的轨迹与刻度平行,夏至轨迹偏北,冬至偏南,农户一看便知 “何时播种、何时收割”。
“这轨迹刻得好!” 陈老吏拄着木杖,凑过来看石盘,“老夫当年在司天监,见的日晷只有时辰刻度,百姓看不懂,如今加了节气轨迹,连老农都能按日影辨农时,真是‘化繁为简,利民为本’!”
苏微笑着点头:“陈老过誉了。这是按《周髀算经》里‘日影定节气’的原理改的,只要测量当日日影落在哪个节气轨迹上,就能大致判断农时,比单纯看时辰更实用。”
接下来的十日,工坊里日夜不休。石盘打磨好后,要浸在桐油里泡三日,防裂防水;铜针锻好后,需用砂纸细细打磨,再镀一层锡,防锈耐用;漏刻的木壶则选了不易变形的桑木,内壁用蜂蜡密封,确保滴水均匀;雨量筒的陶罐,也按苏微的设计,在罐壁刻上一寸、二寸的刻度,方便读数。
八月十六,第一批日晷、漏刻、雨量筒装车完毕,沈序带着王二柱、李师傅,先往涿州的观测点去。张老汉骑着老黄牛,跟在车队旁,车上还装着农户们凑的干粮 —— 有玉米面饼、腌萝卜,还有几罐咸菜,说是 “给值守的小吏添口饭”。
涿州的观测点在东门外的晒谷场,周大人已让人平整好地面,还搭了个简易的观测棚。沈序让人把石盘抬到场地中央,王二柱刚要往土里埋,就被苏微拦住:“先用水准器找平!石盘歪一分,日影偏一寸,可不能马虎。”
王二柱赶紧取出水准器,放在石盘上,浮标红线果然偏了半分。众人七手八脚地调整,垫上薄石片,直到水准器的红线完全水平。“这下准了!” 王二柱擦了擦汗,把铜针插进石盘中央的孔里,用铜钉固定牢,“沈吏,您看,这日晷立得多精神!”
沈序点头,取出罗盘,核对铜针方向:“正南方向,没错。漏刻就挂在观测棚里,雨量筒放在日晷旁,注意远离遮挡物。”
周大人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众人,脸上没了往日的倨傲,反而带着几分歉意:“沈吏,之前是下官糊涂,多亏您不计前嫌。这观测点的值守,下官已选了两个老实的农户,再配一个司天监的小吏,保证数据每日记录,绝不延误。”
正说着,两个农户扛着铺盖走来,一个是种麦大户刘老汉,一个是会识字的青年李秀才。刘老汉握着沈序的手,笑着说:“沈吏,您放心,俺们天天来这儿盯着,日影落在哪儿,漏刻滴了多少水,俺都记下来,绝不含糊!”
李秀才则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沈吏,苏吏,俺已按《观测手册》,画了记录表格,每日辰时、午时、申时各记一次,汇总后让人送往京城,保证准时。”
沈序笑着点头,把一本《观测细则》递给他们:“遇到不懂的,就按手册上的方法来,或者派人去县衙问周大人。这观测数据,关系到咱们涿州的农时,可不能马虎。”
离开涿州,沈序一行人又往良乡的观测点去。良乡的观测点在城西的菜园,吴大人也已安排好值守的人 —— 是个叫王阿婆的老农,还有司天监派来的小吏陈小哥。王阿婆最擅长看节气,见了日晷上的节气轨迹,眼睛一亮:“俺看了一辈子庄稼,就知道‘日头偏南,该种麦’,如今有了这轨迹,俺能看得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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