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六年冬至,京城的霜气比往日更烈,连紫宸殿的铜兽香炉都凝着一层白霜。司天监偏院的鸡刚叫头遍,沈序已换上一身灰布吏员服,领口别着枚不起眼的铜制星轨纹徽章——这是匠人联盟的暗号,见徽如见人。王二柱蹲在门槛上,往他靴底抹松香,嘴里絮絮叨叨:“沈吏,这松香能防滑,殿里要是打起来,您可别摔着。俺把信号弹的机括改了,就藏在您袖管里,一按就能射出去,比上次那批灵便十倍。”
“知道了,比我娘还啰嗦。”沈序拍开他的手,接过苏微递来的布包,里面是卷成筒的《实证新历》竹简,外层裹着油皮纸防潮,“殿外四个观测点都安排好了?”
“放心!”王二柱拍着胸脯,露出袖口藏着的短柄锤,“东南西北四个角楼,每个点五个兄弟,望远镜架得比城楼还高。您那红色信号弹一上天,俺就砸响‘震天雷’,秦将军的羽林卫立马就到。对了,俺还给您备了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的陶罐,“迷你响雷子,砸在地上只冒烟不伤人,要是被围了就扔,保准能冲开条路。”
苏微拢了拢身上的吏员袍,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精明:“我已经把宫变路线图记在脑子里了,乔装成司天监的抄书吏,就站在殿左的廊柱后,能看清殿内所有动静。萧将军的亲兵扮成禁军,守在殿外石阶下,只要信号一发,立刻就能冲进来。”
沈序点点头,将迷你响雷子塞进腰带,转身走向街口。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通往皇宫的御道上已有不少官员的轿子,轿夫踩着薄霜,脚步放得极轻,连咳嗽都捂着嘴——谁都知道陛下病重,今日朝会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
西宫门外,两个身着左军铠甲的士兵正盘查出入官员,腰间的匕首柄刻着魏庸府的标记,正是前日被王二柱揍过的那伙人的同党。沈序低着头,跟着人流往前走,余光瞥见士兵盯着他的灰布吏服,眼神里满是不屑。
“站住!”一个士兵伸手拦住他,“你是哪个衙门的?司天监的人都穿青色官袍,你怎么穿灰的?”
沈序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张文书:“小人是司天监的抄书吏,负责记录朝会内容,因昨夜抄录新历定稿,官袍被墨汁染脏,来不及更换,这是监正大人的手令。”他将文书递过去,指尖故意露出藏在袖管里的玉牌一角。
那士兵扫了眼文书,又瞥见玉牌,顿时矮了半截——司天监监正的手令加上御赐玉牌,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进去吧,别在殿里乱逛。”士兵挥挥手,目光又转向下一个人。
走进宫门,沈序才松了口气。宫道两旁的灯笼还亮着,映得地面的霜花像碎银,可他却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那是叛军兵器上的防锈油味,说明殿外的埋伏已经就位了。他抬头望向东南角楼,隐约能看见王二柱的身影趴在望楼上,像只警惕的石猴。
紫宸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殿中的寒意。百官分列两侧,衣袍摩擦的窸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沈序跟着抄书吏的队伍站在殿左角落,目光飞快扫过全场:太子李烨站在文官列首,面色虽有些苍白,却腰背挺直;萧彻身着银甲,站在武将列前,手按剑柄,眼神像鹰隼般盯着殿外;魏庸穿着紫色官袍,站在二皇子李宥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珠,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焦躁。
“陛下驾到——”礼官的唱喏声打破寂静,所有人都躬身行礼。李珩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走上龙椅,脸色白得像宣纸,连呼吸都带着颤音,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沈序时,却微微顿了顿——那是确认信号,说明陛下已服下解药,神智清醒。
“众卿……平身。”李珩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角落,“今日冬至,祭天告祖,本该……君臣同庆,只是朕龙体欠安,朝会就简吧。”
“父皇圣安!”二皇子李宥立刻出列,躬身道,“儿臣近日寻访名医,求得一枚千年人参,已让太医院熬成参汤,恳请父皇服用,补养龙体。”他拍了拍手,两个太监端着药碗走进来,碗沿冒着热气,香气却有些刺鼻——那是“慢龙散”的变种,服下后会立刻陷入昏迷。
沈序的心猛地一紧,刚要有所动作,就见太子李烨上前一步:“二弟孝心可嘉,只是父皇的汤药需经太医院三重查验,还是先交由张院正核对药性为好。”他朝太医院院正张廉使了个眼色,张廉立刻上前,接过药碗闻了闻,脸色微变:“这参汤药性过烈,陛下龙体虚弱,恐难承受,需加些甘草调和。”
李宥的脸色沉了沉:“张院正未免太过谨慎,这可是儿臣费尽心力求得的人参……”
“谨慎总比出错好。”李珩靠在龙椅上,轻轻咳嗽两声,“就按太子说的办。今日朝会,还有一事要议——沈序的《实证新历》修订完成,该颁行了。”
话题突然转向新历,魏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出列:“陛下,臣有本奏!沈序所修新历,数据造假,误导百姓,且他与太子勾结,意图用新历掌控农时,架空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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