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没散尽,就有细碎的脚步声踩碎了溪边的宁静。不是柳家巡查的家丁 —— 那些人走得张扬,马蹄声、呵斥声老远就能听见,而这些脚步声,轻得像风吹草叶,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序正和木巧调试水车的叶片,眼角余光瞥见溪边的灌木丛动了动,探出半个脑袋。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裤脚卷到膝盖,沾满了泥点,正是柳家村隔壁张家庄的,前几日曾跟着老农夫来偷偷看过一次。
“小娃,又来偷学?” 沈序故意压低声音,笑着冲他招手。
少年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两个同伴,磨磨蹭蹭地走出来,脸上带着又怕又馋的神色:“沈先生,俺们…… 俺们不是故意来的,是村里的人都想来看看,那能省一半力气的水车,到底长啥模样。”
他身后的两个汉子,一个扛着锄头,一个背着竹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眼神紧紧盯着转动的水车,像是盯着稀世珍宝。“沈先生,俺们听说,你这水车,两人踩一个时辰,能浇一亩地?” 扛锄头的汉子搓着手,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可不是嘛!” 铁夯从打铁炉边凑过来,得意地拍了拍水车的框架,“昨天俺和沈先生试过,踩得腿都不酸,水就哗啦啦地流,比你家婆娘淘米还顺畅。”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了,刚才的紧张感消了大半。背着竹筐的汉子道:“俺们村的老水车,四个壮汉踩得汗流浃背,半天也浇不透半亩地,还得给柳家交半斗米的水费。要是有你这水车,俺们就能省下不少力气,还能多多种两亩地。”
正说着,灌木丛里又钻出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附近村落的百姓。原来少年回去后,把水车的神奇之处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村里人都按捺不住,趁着天刚亮、柳家的人还没起身巡查,绕着山间小路,偷偷跑了过来。
“沈先生,俺可算见到你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被孙子搀扶着走来,“俺孙子说,你就是当年在黄河边,用刻漏数据救了成千上万百姓的沈大人?”
沈序连忙上前扶住她:“老夫人,不敢当‘大人’,俺就是个做事的匠人。当年黄河溃堤,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老妇人眼眶一红,“那可不止是该做的事!俺娘家就在黄河边,当年要是没有你冒死闯宫,呈递实证数据,俺娘家那村子,早就被洪水冲没了。你是俺们百姓的活菩萨啊!”
这话一出,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是啊沈先生,俺也听说过你的事,说你扳倒了那个糊弄人的虞嵩,让司天监改用实打实的数据,不再用星象糊弄人。”“俺还听说,你在静塞关,用步量法测出了假图纸,揪出了通敌的内奸,保住了边境的将士!”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沈序的事迹说得绘声绘色,有些细节连沈序自己都快忘了,被他们这么一说,倒像是听别人的故事。苏微站在一旁,忍着笑对沈序道:“沈兄,你这名声,都快传到淮河两岸的田埂上了。”
沈序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乡亲们,咱们还是看水车吧。你们要是有兴趣,俺让木巧教你们怎么用,以后你们自己也能打造。”
百姓们立刻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水车围住。木巧手把手地教他们怎么踩踏,怎么调整叶片的角度,还拆开齿轮,讲解斜齿传动的原理。“你们看,这斜齿比直齿咬合得紧,转起来不费劲,就像推磨时顺着磨道走,比逆着走省劲多了。”
一个瘸腿的老匠人,年轻时也是做木工的,凑上前仔细看着齿轮,忍不住赞叹:“这手艺,真是巧夺天工!俺做了一辈子木工,也没想过能把水车改得这么好。这斜齿的齿距,分毫不差,肯定是按什么秘法算出来的。”
“老丈好眼光!” 苏微递过算筹,“这齿距是按算学推演出来的,倾斜四十五度,传动比正好是三比一,效率才这么高。” 老匠人接过算筹,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啧啧称奇:“原来算学还能这么用,真是长见识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吆喝:“柳家的人来了!”
百姓们顿时慌了神,像受惊的鸟雀,纷纷往灌木丛里躲。沈序连忙道:“大家别慌,躲到工坊后面的山洞里,那里有匠盟的兄弟接应。”
众人连忙跟着匠盟的弟子,往山洞跑去。刚躲好,就见柳家的几个家丁,骑着马,慢悠悠地从山口走过,嘴里还哼着小曲,根本没发现溪边的动静。等家丁走远了,百姓们才从山洞里钻出来,拍着胸口,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吓死俺了!” 一个年轻媳妇拍着胸口,“要是被柳家的人发现,俺家的水肯定会被断了。”
“怕啥?” 旁边的汉子道,“沈先生这么厉害,肯定能护着咱们。再说了,这水车这么好用,就算被柳家知道了,他们也拦不住咱们想用好东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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