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正在竹屋整理北上的行囊,将《淮上梯田法》的抄本与萧将军的密信一并塞进油布包,院外突然传来王二憨打雷似的喊叫声:“沈先生!大好事!石崮村的小麦堆成山了,王老实要给您送‘头茬麦’来!”话音未落,就见王二憨扛着半袋沉甸甸的麦穗闯进来,麦芒上的露水溅了他一裤腿,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紧随其后的是苏微,她手里捧着本厚厚的麻纸册子,纸页边缘都被汗水浸得发皱,却难掩脸上的喜色:“沈先生,农时指导站运行满三月,首批试点的十二个村落,小麦平均亩产提升三成,水稻更是涨了三成五!这是各村的实测数据,您快看看。”册子上用朱砂笔圈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旁边还画着简易的折线图——那是沈序教苏微画的,用来比对不同节气耕种的产量差异。
沈序刚翻开册子,石崮村的王老实就带着几个村民走进来,怀里抱着个陶盆,里面装着金灿灿的麦粒,颗粒饱满得像小元宝。“沈先生,您尝尝!”王老实把陶盆往桌上一放,声音都带着颤,“去年这时候,俺们的小麦刚抽穗就遇着倒春寒,收的全是秕子;今年听了农时站的话,晚种了七天,刚好避过寒,一亩地收了四百二十斤,比往年多收一百三十斤!”
周铁山凑过来抓了把麦粒,放在手心掂量:“这麦籽沉实,磨出的面肯定筋道。俺在军营时,北方的小麦也没这么好的成色。”王二憨早就抓了几颗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响:“甜!比李婆子的麦饼还甜!沈先生,这农时站比神仙还灵,说啥时候种就啥时候种,保准丰收!”
这话倒是没夸张。龙脊坡的农时指导站,是沈序在修梯田时就埋下的伏笔。当初建工坊时,他特意在坡顶修了座观星台,架上改良的日晷与铜制雨量筒,又让苏微带着两个学徒,每天记录日出日落的时辰、降雨量的多少,甚至土壤的干湿程度。三个月前,他结合《考工秘录》里的“农时篇”与实测数据,编了本《淮上农时新历》,把“清明浸种、谷雨插秧、芒种追肥”的老规矩,改成了按气温与降雨量精准调整的耕种指南,在十二个村落试点推广。
最开始,不少村民都犯嘀咕。杏花村的老把式张老汉就曾背着锄头找上门,往观星台的日晷上啐了口唾沫:“种地靠的是老祖宗传的节气,凭你这铁疙瘩和几张纸,就能让庄稼长好?俺才不信!”说罢就带着村民按老日子浸种,结果刚出苗就遇上寒流,苗尖全冻成了青黑色。反观同村按农时站指导晚浸种七天的农户,麦苗长得绿油油的,气得张老汉当场就把自家的老锄头扔了,跑到指导站来认错。
“现在张老汉比谁都积极。”苏微笑着翻到杏花村的记录页,“每天天不亮就来指导站看数据,还帮着给新来的农户讲规矩,说‘沈先生的铁疙瘩比老黄历准十倍’。”沈序接过册子,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芦苇湾村靠水近,土壤湿度大,咱们让他们比石崮村晚三天插秧,水稻的分蘖就多了三成,这就是‘因地制宜’的道理——水利是让地能存住水,农时是让种能赶上时,两者凑齐了,庄稼才能长得好。”
正说着,芦苇湾村的李大叔也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村民,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装着两袋稻谷和一筐新摘的莲蓬。“沈先生,您的农时新历太神了!”李大叔抓起一把稻谷,“俺们村的水稻,往年一亩地收三百斤就不错,今年按您说的,芒种时追了回豆饼肥,立秋前又排了次水防倒伏,一亩地收了四百五十斤!这莲蓬也是按指导种的,比往年早熟十天,刚好能卖个好价钱。”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各个试点村落的村民陆续赶来,送来的新粮堆成了小山:鹰嘴崖村的粟米、风陵村的大豆、沙岗村的红薯,每样都比往年饱满。王二憨忙着给大家递水,嘴里还念叨:“以后谁再敢说农时站是‘瞎指挥’,俺一夯砸醒他!”他媳妇在旁边笑道:“你上次把指导站的观测记录当账本,还说‘这麦子咋越记越多’,忘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声刚歇,周铁山匆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沈先生,陆家的人又来捣乱了。这次是陆管事带着个阴阳先生,在龙脊坡路口摆了个香案,说农时指导站‘篡改节气、亵渎天威’,还说要请‘雷神’来劈观星台。”
“哦?我倒要看看,他的‘雷神’长啥样。”沈序放下手里的册子,领着众人往路口走。只见路口围了不少村民,陆管事穿着锦缎袍子,站在香案旁,身边的阴阳先生戴着高帽,手里拿着桃木剑,正装模作样地念咒。“乡亲们,沈序这农时新历是妖术!”陆管事高声喊,“老祖宗的节气是天意定的,他偏要改,这是要遭天谴的!你们今年的丰收是‘虚火’,明年准保颗粒无收!”
“放屁!”石崮村的王小虎第一个站出来,举着手里的麦秆,“俺们村去年按老节气种,收的麦籽还没草多;今年按沈先生的新历种,收的麦子能磨三石面,这是妖术还是本事?”张老汉也道:“俺以前也不信,后来亲眼见着晚种的麦苗比早种的壮,这才知道啥叫真本事。你这阴阳先生要是能让庄稼长好,咋不帮着柳家种出好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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