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城的粟苗刚冒绿尖,沈序就收到了三封加急信——徐州农时站报“谷雨迟至三日,小麦灌浆受阻”,济州报“山地骤降冷霜,荞麦叶尖发白”,宿州则说“虫害初现,已有三亩粟苗受损”。他捏着三封字迹潦草的信笺,望着西域湛蓝的天空皱眉:“各地气候殊异,农时变化各有不同,若各自为战,一处受灾便会牵连成片,这可不成。”
苏微正用西域的胡麻纸修订农时表,闻言抬头道:“沈先生是想仿司天监旧例?当年您在京郊设观测点,每日汇总星象数据至司天监,才修正了刻漏误差。如今农时站遍布六州,正该如此。”这话恰好说到沈序心坎里,他铺开一张羊皮纸,笔走龙蛇画起图来:“正是此意!淮河设总站,各州设分站,十日一报数据,遇灾则加急传递,形成联网,方能统观全局。”
消息传到徐州农时总站,周铁山犯了难:“沈大人,各州距淮河远则千里,近亦数百里,靠驿卒传递,十日数据怕是要拖成半月。当年司天监观测点都在京畿,哪有这般麻烦?”沈序早有打算,回信写道:“传信分两路,平原用快马,山地用信鸽,再让鲁师傅造‘密封木盒’,防雨水浸坏册籍。”
鲁师傅接到指令,三日内就造出了木盒——核桃木为底,桐油浸泡三遍,盒盖刻着“农时急递”四字,边缘嵌着铜扣密封。他捧着木盒给苏微看:“苏先生放心,就是扔到淮河水里,里面的纸也不会湿。”苏微却指着盒角笑道:“还得加个‘勘合’,每站传递时盖印为证,防人私改数据。”这细节让鲁师傅拍腿叫好:“还是苏先生心细,俺这就去铸铜印!”
数据规范的制定更费心思。沈序回忆司天监的“星象册”,让苏微牵头,将农时数据分为“气候、作物、虫害、农具”四类,每类下设细目:气候记“晴雨、温凉、风力”,作物记“株高、出叶、灌浆”,连“土壤干湿”都要按“握之成团,落地即散”这般通俗标准记录。苏微还特意用红字标注:“数据需实,不可估测,若有虚报,革除农时学徒之职。”
第一份“农时册”样板传到石崮村,王老实捧着册籍犯了愁:“这‘风力三级’咋判断?俺们山里人只知‘风刮得睁不开眼’。”正好王二憨从西域回来取夯具,抢过册籍念道:“沈先生早写了注解,‘三级风,吹动树叶响;五级风,吹得柴草晃’,这不就懂了?”他拿起炭笔,在“作物长势”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禾苗:“俺不会写字,画个图总行吧?”
苏微闻讯赶来,不仅没责怪,反而让人刻了一套“农时木戳”——圆形代表晴,方形代表雨,禾苗戳代表长势好,虫蛀戳代表有灾。这下百姓们都乐了,王老实拿着木戳盖得飞快:“比写字省事多了,这才是咱们百姓能用的册籍!”消息传到各州,农时站都来求木戳,鲁师傅的工坊索性开了条新生产线,专做农时工具。
麻烦却出在信鸽身上。宿州农时站第一次用信鸽传册籍,鸽子刚飞出去就被山鹰盯上,木盒摔在山崖上,数据册撕得粉碎。站里的学徒急得哭了,写信向沈序请罪。沈序回信只写了八个字:“再放一羽,附鹰羽为记。”原来他早料到山区鹰多,让鲁师傅在木盒上系了“驱鹰铃”,铜铃晃动发出高频声响,山鹰闻之避走。
王二憨自告奋勇当“信鸽教头”,带着一群学徒在淮河岸边驯鸽。他把谷子撒在手上,嘴里“咕咕”叫着,鸽子却吓得乱飞。苏微捂着嘴笑:“憨娃,你身上的夯具铁味太重,鸽子怕生。”她取来晒干的粟米,又在手上抹了点蜂蜜,鸽子立刻落了上来。王二憨挠挠头:“还是苏先生有法子,俺这粗人,还是适合扛夯具。”
七月中旬,淮河农时总站第一次汇总各州数据。苏微带着六个算手,把三十多本农时册摊在堂上,逐页核对。当看到“徐州与济州同日降雨,宿州却干旱十日”时,苏微眼睛一亮:“沈先生,您看,徐州的雨若往南移百里,就能解宿州之渴。咱们若能提前预判,就能组织百姓修渠引水。”
沈序正对着数据图沉思,闻言点头:“这就是联网的用处!当年司天监汇总星象,能预测日月食;如今咱们汇总农时,就能预警旱涝虫害。”他指着图上的红点:“这里是虫害高发区,已蔓延到徐州、宿州交界,若不及时防治,下月就会波及济州。传我指令,各州立刻发放除虫药粉,按农时册上的‘虫害防治法’操作。”
除虫药粉是苏微根据《本草经》改良的,用艾草、硫磺混合晒干磨粉,既环保又有效。周铁山带着药粉连夜出发,徐州的药粉用快马送,宿州的用信鸽传配方,让当地百姓就地炮制。王二憨则带着匠人,给各州送去“除虫木耙”——耙齿间嵌着细刷,能将药粉均匀刷在禾苗上,比人工撒粉省一半力气。
江南钱家的残余势力得知此事,又动了歪心思。钱家主的侄子钱小三买通了一名驿卒,想在传递的农时册上动手脚,把“虫害轻微”改成“虫害泛滥”,制造恐慌。没想到那驿卒刚换了册籍,就被总站的勘合官识破——原册的铜印是“阳文”,改过的册籍印是“阴文”,一比对就露了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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