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事件的后遗症像深秋的寒雾，无声无息地渗透到苏婉生活的每个角落。
御膳房里，那些原本带着敬畏的目光，如今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探究、嫉妒，甚至还有几分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周公公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仿佛戴着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
林贵妃那边倒是暂时没了明面上的动作，但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不安，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皇帝的态度依旧莫测，偶尔的问话让苏婉如履薄冰。她只能更加谨言慎行，除了必要的汇报，绝不多说一个字，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的小厨娘。
能量进度条卡在85%动弹不得。苏婉知道，常规做菜已经很难再有大的突破，必须等待下一个契机。
契机很快来了，却裹挟着更大的风险。
年关将至，宫中照例要举办盛大的除夕宫宴。与万寿节、接待外宾不同，除夕宴更侧重于皇室宗亲的内部团聚，但规模宏大，礼仪繁琐。
就在苏婉以为这次没自己什么事，准备安安分分打下手时，一道懿旨直接送到了她的小厨房。
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亲自来的，态度还算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容置疑：“苏掌膳，太后娘娘懿旨，此次除夕宫宴，着你在主宴席之外，另设一‘风味小宴’，专司供应各色新奇点心与小食，务求精巧别致，为宴席增色。”
风味小宴？专司点心小食？
听起来像是给了她一个独立展示的舞台，但苏婉心里警铃大作。在除夕宫宴这么重要的场合，让她一个掌膳另立门户，这简直是把她放在火上烤！
主宴由御膳房总管和周公公等人负责，她这边搞“风味小宴”，做得好，是抢风头，得罪整个御膳房；做得不好，那就是能力不足，辜负太后厚望，更是大罪一桩！
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架在火上烤！而且，这主意……真的是太后想的吗？还是有人借太后的手……
苏婉不敢深想，只能领旨谢恩。
消息传开，御膳房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周公公倒是亲自过来，一脸“欣慰”地表示会全力支持，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但那笑容背后的冷意，苏婉感受得一清二楚。
“掌膳，此事棘手。”莫一刀在无人时，眉头紧锁，“风味小宴看似独立，实则与主宴一体。用料、人手皆需从御膳房支取，周公公若在其中做些手脚，防不胜防。且宴席之上，众口难调，若有哪位贵人挑剔，或是出了半点纰漏……”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苏婉明白。
这就是个雷区！一步走错，粉身碎骨！
“我知道。”苏婉揉了揉眉心，感觉压力山大。但她没有退路。“既然接了，就只能做好。”
她开始疯狂构思“风味小宴”的菜单。不能喧宾夺主，又要精巧别致，还得能大规模制作，保证口味稳定。
她想到了小吃拼盘、一口酥、各式精巧的中西点心（古代版）。但很快又自我否定，太常规了，不够出彩。
忽然，她灵光一闪——火锅！但不是之前那种大锅，而是“单人小火锅”！或者叫“暖锅”更贴切？
用小巧精致的铜锅，下面放着炭火保持温度，里面是熬好的高汤或特色汤底。旁边配上片好的薄肉、鲜蔬、菌菇、手打丸子等，由宾客自取涮食。既新奇有趣，参与感强，又能照顾到不同口味，而且热乎乎的很适合冬天！
对！就是这个！
她立刻画出小铜锅的草图，列出需要的汤底和涮品清单。为了体现“精巧别致”，她决定汤底不止一种，除了经典清汤、麻辣，还可以开发番茄浓汤、菌菇养生汤等。涮品也要做得格外精美，肉片要薄如蝉翼，蔬菜要雕刻成小巧形状，丸子可以做成双色或带馅料的。
菜单拟定，提交给太后宫中和御膳房备案。
果然，周公公那边开始出幺蛾子了。
先是说定制小铜锅的工匠排期已满，赶不及年宴。苏婉直接通过李德全的关系，找到了内务府直属的工匠，加急打造。
然后是说某些特定食材（如用来熬制番茄浓汤的西域番茄、特定菌菇）库存不足或品质不佳。苏婉动用了“食材鉴别术”，亲自去库里挑选，或者寻找替代品，甚至贡献出自己之前偷偷晒制的一些干菌。
人手更是被百般拖延克扣，最后只分给她几个刚入宫不久、笨手笨脚的小太监。
苏婉也不指望他们了，核心的汤底熬制、秘制调料、关键涮品的处理，全部自己和莫一刀亲自动手。那几个小太监只负责一些简单的洗切和搬运工作。
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带着莫一刀泡在小厨房里，反复调试汤底的味道，试验各种涮品的最佳切法和处理方式。莫一刀的刀工在这时发挥了巨大作用，那肉片片得，真真是风吹得起，透光见字。
年宴前一天，苏婉看着准备好的几十份小火锅套餐半成品，心里稍稍有了点底。
然而，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暗处有眼睛在盯着她，等待着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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