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竹轩内,药气袅袅,郑茗还在昏睡。烛火将苏明远苍白的面容映得如同薄瓷。
帘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明澈一身未散的寒气大步踏入内室。
“兄长!”
苏明远屏退左右,他艰难抬眸,看到弟弟眼中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怒火,心下一沉:
“查到了?”他声音虚弱。
苏明澈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沉重物件,放在榻边小几上。
油布展开,露出一块黝黑如墨足有拳头大小的矿石。那石头表面布满诡异的细密纹路,触手冰凉,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吸力。
苏明澈指尖捻起一点附着其上的暗红淤泥,“根据平章落水点的方位和冰层碎裂的异常痕迹,我命水性极佳的死士潜入太液池西角楼冰窟之下,于淤泥三尺深处,找到了此物!不止一块!水下暗桩纵横,竟嵌着数百块!布成一座吸魂夺命的磁石阵!仔细看去,池底磁石的形态更为奇特,仿佛是修长的握柄与一个沉钝的锤头。大量如此形状的磁石累累堆积,隐匿于池水深处,波光摇曳,令人难以窥其全貌。”
苏明澈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颤抖:
“就是这东西!当日平章穿的棉袄夹层里也是这东西。吸力如无形鬼手,将人拖拽入冰窟死穴。平章……平章是被这阴毒阵法生生吸下去的!根本不是意外滑倒!”
苏明远盯着那块黝黑的磁石,仿佛看到儿子惊恐绝望的小脸。
苏明远眼神直刺那磁石:“来源……查清了吗?”
“查清了!”苏明澈的声音如同寒铁相击,“此乃‘乌沉石’,非天然所成,需以秘法淬炼陨铁所得。整个大启,唯有王家的‘锁云岭’矿场,有前朝遗留的淬炼秘窟!
矿监账册已被我封存,上面清楚记录——近五年来,每年腊月,王家皆以‘贡石修缮宫苑’之名,秘密运送一批‘特制压舱石’入京!接收之处,正是内务司辖下的‘匠造司’。而匠造司掌印太监,是皇后心腹李福禄的干儿子。”
他逼近一步:“兄长!这太液池,年年冬日结冰供皇家嬉戏。池底埋磁石,非一日之功!需趁夏季水位下降,由熟谙水性的工匠潜入安置。能调动内务司工匠,避开重重守卫,在皇家禁苑池底布下如此杀阵……除了凤仪宫那位,还有谁?”
苏明远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眼前阵阵发黑,仿佛看到那清澈的太液池水下,累累白骨沉于淤泥之中,被巨大的磁石牢牢吸附,无声诉说着冤屈。那些“失足落水”的宫人、内侍……甚至……先帝那些莫名溺毙的妃嫔……他的脑中猛然闪过少时和父亲苏严训在太液池边查静嫔落水案时,静嫔那沉甸甸的金丝滚边披风边缘露出黑乎乎的粉末……他不敢再深想,冷汗已爬满了他苍白的脸颊。
“好……好一个母仪天下!以皇家禁苑为屠场,引稚子入死局……用这吸魂磁石,布下索命陷阱……池底冤魂,怕是不计其数!王家的矿,皇后的手……他们……他们是要用我儿的血,报复我苏家废她儿太子之位!”
“明澈……这磁石……这池底的累累白骨……便是钉死凤仪宫的……最后一颗棺材钉!”
苏明澈重重点头,眼神如寒潭深渊:
“兄长放心。人证、物证、矿脉、账册、布阵工匠的口供……我已尽数掌控。铁证如山,这一次,定要那毒妇血债血偿!为平章,为那些枉死池底的冤魂,讨一个公道!”
“唰!”一道灰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内室门口。是永嘉公主身边那位存在感稀薄、却武艺高强的灰衣暗卫!
他动作干净利落,垂首抱拳。
灰衣人看向苏明澈,那张平日里毫无表情的脸,此刻又憋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像是要传递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却卡在了喉咙口。
苏明澈正沉浸在滔天怒火中,被这突然出现的灰衣人打断,眉头紧锁:“灰大人何事?”
灰衣人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脖子都梗直了,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禀…禀…禀大…大人!公…公主…密…密信!”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细竹筒,双手奉上。动作倒是利索,可那嘴……
苏明澈一把接过密信,快速拆开扫了一眼,是永嘉公主关于静嫔案进展的暗语回复。他正欲挥手与灰衣人道别,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灰衣人却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块黝黑诡异的磁石,又看看苏明澈,眼神里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块磁石,憋足了劲,终于吼出了一句相对“流利”的话:
“我…我…我能…演…演…演示!!”
话音未落!在苏明澈、苏明远错愕的目光中——
灰衣人快速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寒光闪闪布满尖刺的铁蒺藜。
他手臂一扬,用尽全身力气,将铁蒺藜朝着榻边小几上那块黝黑的磁石一抛!
“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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