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漫长的沉寂中,如同沉入深海的古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牵引、敲响。
林凡又又又出生了。
眼前先是模糊的光晕,伴随着生理性的不适和一种极度的虚弱感。他努力聚焦,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茅草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柴火味和……一种属于新生儿的奶腥气?
他尝试动弹,却只换来四肢无力的挥舞和一声不受控制的、细弱的啼哭。
“唉……”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又是这样。
他很快接受了现实,开始以强大的灵魂本质被动地适应这具幼小的身体,努力汲取着维持生命的奶水,在大部分时间里陷入婴儿必需的沉睡,同时在清醒的碎片时间里,冷静地观察和收集着周围的信息。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抱着他的妇人面容憔悴但眼神温柔,是他的“母亲”;那个皮肤黝黑、手掌粗糙,偶尔会笨拙地逗弄他的汉子,是他的“父亲”。他们说着一种带有浓重口音的方言,但大致能听懂,所处的环境看起来是一个封闭而贫瘠的小山村。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凡(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一世的名字)按部就班地“成长”着。他控制着表现,比普通婴儿更早地停止了无意义的啼哭,更早地学会了爬行,甚至尝试站立。他的眼神过于平静和深邃,偶尔会让他的父母感到一丝诧异,但很快便归于“这孩子真乖、真懂事”的欣慰。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某个能揭示这个世界的线索。是某个熟悉的地名?某个耳熟能详的人名?或者是某种独特的力量体系?
然而,什么都没有。这个小山村仿佛与世隔绝,村民们日复一日地耕作、打猎,谈论着庄稼、天气和山里的野物。平静,贫瘠,且……毫无特色。
林凡并不急躁。近千年的时光早已磨平了他大部分的焦躁。他习惯了等待,就像习惯了一次次的重生。他默默地打磨着这具幼小的身体,以灵魂之力潜移默化地强化着根骨,同时反复梳理、体悟着前几世融合的武学至理和那半步仙人境的玄妙感受。力量需要从头修炼,但境界和认知,却早已深植灵魂。
就这样,一年时光,悄然而逝。
他刚过完一周岁的生辰不久,或许连生辰都算不上,只是父母按照习俗给他煮了个染红的鸡蛋。山村依旧平静。
直到那个夜晚。
喊杀声、哭嚎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
林凡猛地从浅睡中惊醒。他听到屋外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听到村民惊恐的尖叫和绝望的哀嚎,也听到了匪徒猖狂狰狞的狂笑。
“山匪!”他瞬间明白了处境。
房门被粗暴地踹开,火光映照下,几个手持血刃、面目凶悍的汉子冲了进来。他的父亲怒吼着举起锄头迎了上去,母亲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床边,一把将他从襁褓中抱起。
“无论如何,不要出声!”母亲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迅速掀开墙角一个伪装过的、用于储存红薯的地窖盖板,毫不犹豫地将幼小的林凡塞了进去。
地窖里黑暗、潮湿,弥漫着泥土和根茎植物的气味。林凡能听到地面上父亲短暂的怒吼和倒下的闷响,能听到母亲最后一声压抑的悲鸣,然后是匪徒翻箱倒柜的嘈杂声……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声音渐渐平息,只剩下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凡在地窖里一动不动。他太小了,身体的力量不足以推开盖板。他只能等。
依靠着灵魂力量对身体的微末调控,他降低了新陈代谢,陷入一种类似龟息的假寐状态,保存着体力,也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气息。
又过了许久,直到连燃烧的声音都渐渐弱了下去。
林凡凝聚起恢复的一点力气,用头、用稚嫩的手臂,艰难地顶开了地窖的盖板。一股浓烈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
眼前是一片废墟。原本就不多的茅屋大多已被烧成焦黑的框架,仍在冒着缕缕青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村民们的尸体,鲜血浸透了泥土,凝固成暗红色的斑块。他生活了一年的小家,也已坍塌大半。
他没有哭。近乎千年的灵魂,早已见惯了生死,只是这具身体源自本能的酸涩和闷痛,依旧让他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头。
他迈着不稳的步子,在废墟间艰难地挪动,寻找着。
很快,他看到了。就在离地窖不远的地方,他的父亲俯卧在地,背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手中还紧紧握着半截锄头柄。不远处,他的母亲仰面躺着,双眼圆睁,望着漆黑的、没有星辰的夜空,胸口一片狼藉。
林凡沉默地看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中弥漫,不是撕心裂肺的悲痛,更像是一种沉重的叹息,对命运无常,对生命脆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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