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的生意确实越来越红火。苏氏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日夜赶工,熟能生巧,如今一天便能做出十几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布偶。芸管事那边催得紧,说是云州城里的铺子都卖断货了,价钱又给涨了五十文。
日子在忙碌与充实中滑向年关。喝过腊八粥,空气里的年味就浓了起来。
这日午后,沈倪带着丫鬟,提着大包小包的年礼来了,脸上却带着些许落寞。
“宋姐姐,陈奶奶,苏姨,”她一一打过招呼,挨着宋知画在炕沿坐下,接过苏氏递来的热茶,捧在手里,“我是来辞行的。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去云州城了,得在那边过年。”
“路上小心,年节里车马多。”宋知画叮嘱道。
“我知道,”沈倪点点头,随即眼睛微亮,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我大哥今年公务繁忙,不能回镇上,所以嫂子和钰儿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云州团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少女的娇羞,“而且……燕公子他们,也在云州,就住在我大哥府上。”
宋知画正在剥炒花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将花生仁放在沈倪面前的碟子里,笑道:“那挺好,人多热闹。”
沈倪见她反应平淡,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了,带着分享秘密的亲昵:“宋姐姐,说起来真是……燕世子他竟真的是安亲王府那位!先前在京城只闻其名,此番在祖父宴上得见,那般气度,果然是名不虚传。”
安亲王府世子?宋知画心下微诧,这来头确实比她预想的还要大。她之前只知燕公子是奉皇命暗中调查云州人口失踪案的钦差,可能跟皇家有点儿亲戚关系,却不想他身后站着的是堂堂亲王。
她抬眼看向沈倪,小姑娘提及“燕公子”时,脸颊飞红,眼波流转,那点心思几乎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宋知画一个奔三的现代灵魂,虽然自己忙于学业事业无暇恋爱,但对沈倪这般情窦初开的小女儿情态,简直洞若观火。她心下明了,不由得莞尔,故意打趣道:“哦?原来是位世子爷。难怪气度不凡。我瞧着,沈妹妹你提起这位燕公子,这笑容都格外甜些?”
沈倪被她打趣得脸更红了,作势要拧她:“宋姐姐!你取笑我!”
“哪有取笑,”宋知画笑着躲开,语气带着鼓励,“我是说真的。既然郎才女貌,家世又相当,你若真对那燕世子有心,何不主动些?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嘛。”
沈倪闻言,停下了玩闹,捏着衣角,眼神既期待又有些怯怯的:“真的……可以吗?我……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他那人,总是冷冷的,对谁都似乎隔着一段距离。”
“冷怕什么?”宋知画拿起一个刚做好的、毛茸茸的长耳兔玩偶塞到她怀里,“你看这兔子,看着冰冰凉凉的,捂久了不就暖和了?感情的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结果?我们沈妹妹这般品貌家世,配谁配不上?”
沈倪抱着软乎乎的兔子,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仿佛被注入了勇气,她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绽开明媚的笑容:“宋姐姐,你说得对!我……我到了云州,就去找他说话!谢谢姐姐!”
又说了会子闲话,沈倪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送走沈倪,宋知画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处覆着薄雪的山峦。安亲王府世子……云州……这潭水,看来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她拢了拢衣襟,转身回屋,将那一丝莫名的思绪抛在脑后。
屋里,苏氏和陈婆子正在灯下检查明天要送去绣坊的玩偶,灰团趴在陈婆子脚边打盹。
“画儿,快来看看,这几个狸猫的眼睛缝得可还齐整?”苏氏抬头唤她。
宋知画快步走过去,接过那憨态可掬的布偶,仔细看了看,笑道:“娘,您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这眼睛炯炯有神的,跟活了一样。”
昏黄的灯光下,三人一狗,一室温馨,将冬夜的寒凉隔绝在外。
然而此刻,陈家二房的土坯房里,气氛比屋外还要冷上几分。
赵氏裹着打满补丁的薄棉袄,坐在炕沿,眼睛红肿,对着刚进门的陈宝康哭诉:“康儿,你爹这都一个多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娘托人把邻近几个镇子都跑遍了,连个影子都没有!他那天杀的是死在外头了,还是不要我们娘仨了哇!”
陈佳慧在一旁低着头,脸色蜡黄,身上还是那件半旧的夹袄,闻言也只是撇了撇嘴,没吭声。
陈宝康听着母亲的哭嚎,心头一阵烦躁。家里这般光景,别说读书的体面,连口热乎气都快没了。他实在不愿多待,揣着仅有的十五枚铜板,一声不吭地扭头又出了门,想着去书店碰碰运气,能不能去接点抄书的活。
陈宝康捏着袖袋里那十五枚温热的铜板,只觉得指尖冰凉。这点钱,连笔墨纸砚都凑不齐,更别提年节下书院先生那里需要打点的节礼了。他垂头丧气地刚迈进书店门槛,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