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夏日来得迅猛,烈日炙烤着大地,连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气。云朔城的小院内,几株耐旱的沙枣树投下稀疏的阴影,蝉鸣声嘶力竭,更添几分燥意。
宋知画坐在廊下的阴凉处,手中缝制着一件婴儿的小衣,布料柔软,针脚细密。她的腹部隆起已十分明显,行动间带着孕晚期特有的迟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青黛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带来些许微弱的凉风。
燕博文从外面回来,一身戎装被汗水浸透,带着尘土与阳光的气息。他先去换了身轻便的常服,才走到廊下,目光落在妻子显怀的腹部和难掩疲惫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蹲下身,大手轻轻覆上那圆润的弧度,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知画,我们该回京了。”
宋知画缝衣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看他:“边境贸易线初定,银矿开采方才步入正轨,对胡三的监视也正在紧要关头,此时回京?”
“正是因此时诸事暂稳,我们才更应回去。”燕博文握住她拿着针线的手,触感微凉,“你身子日益沉重,北地医疗条件终究不如京城。产期临近,我不能让你在此冒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京城有母妃照应,有最好的稳婆和太医院御医,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宋知画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知他心意已决。她轻轻抚过腹部,那里的小生命似乎也感知到父亲的担忧,轻轻动了一下。她何尝不知边关生产风险更大?只是……
“那胡三这边……”她仍有顾虑。
“监视之事,我已安排妥当,由长风和几名绝对可靠的心腹负责,他们会定期将消息密报于我。”燕博文显然早已考虑周全,“至于贸易线与银矿,章程已定,有副将和朝廷派来的官员按章办事即可。我离开,反而能让某些人放松警惕,更方便我们暗中行事。”
他目光深邃,意有所指。离开北境,或许也能让燕浩峤一党以为他放松了追查,更容易露出马脚。
宋知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好。孩子的事,确是首要。”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反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只是此番回京,路途遥远,又值盛夏……”
“你放心。”燕博文语气笃定,“我会安排最稳妥的路线,挑选最舒适的马车,放缓行程,绝不让你受颠簸之苦。护卫之事,更会周密安排。”
他看着她清瘦的脸颊,眼中满是疼惜与坚决:“北境诸事虽重,但在我心中,你与孩子的安危,重于一切。我必须亲自护送你回京,方能安心。”
夏日的蝉鸣依旧聒噪,但廊下的气氛却因这坚定的决定而变得沉静下来。宋知画靠进燕博文怀中,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身上淡淡的皂角清气,心中一片安宁。
“好,”她轻声应道,“我们回京。”
回京的决定就此定下。燕博文立刻开始着手安排回京事宜,挑选护卫,规划路线,同时不动声色地交接北境军务,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述职返京。
离了北境,车队一路南行。燕博文刻意放缓了速度,挑选官道,避开险峻山路。马车经过了特殊改造,内铺厚毯,减震良好,力求平稳。饶是如此,对于孕晚期的宋知画来说,长途跋涉依旧辛苦。她时常靠着软枕假寐,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日,行至一处名为“落鹰峡”的地方。两侧山势陡然险峻,林木葱郁,官道在此变得狭窄,虽是白日,林荫遮蔽下,光线也晦暗了几分。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雀的啼叫,更显幽深。
燕博文策马行在马车旁,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山林。长风带着护卫,前后拱卫,气氛无形中绷紧。
突然,前方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有埋伏!护住马车!”长风厉声大喝,瞬间拔刀出鞘!
几乎是同时,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山林中激射而出!箭矢如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竟大半都直射向宋知画所在的马车!攻势之猛,目标之明确,与上次北境遇刺时分散攻击燕博文截然不同!
“保护世子妃!”燕博文目眦欲裂,挥剑格开射向马车的箭矢,策马紧紧护在车旁。
刺客们显然训练有素,且对车队护卫布置极为熟悉,分出人手死死缠住长风等护卫,其余人则不顾一切地扑向马车,刀光剑影,招招狠辣,皆指向车厢!
一支淬着幽蓝光泽的弩箭,刁钻地穿过护卫的缝隙,“噗”地一声射入车厢壁,离宋知画的座位仅半尺之遥!箭尾兀自颤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车厢内,宋知画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脸色一白,下意识护住腹部。她能清晰地听到车外兵刃激烈的碰撞声、护卫的怒吼、以及刺客们充满杀意的呼喝。浓烈的血腥气透过车帘缝隙弥漫进来,令人作呕。
“他们……是冲我来的。”她声音微颤,却带着冰冷的肯定。这次刺杀,目标明确,就是要她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是燕浩峤!他得知他们回京,狗急跳墙,欲在途中下此毒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