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凉意穿过窗缝透进屋内,书案上写了一半的宣纸上,墨迹半干。
康轩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万嬷嬷见他听过自己的身世后,许久不说话,心下更加不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母亲。”
康轩忽然说,“怪到这些时日老太太身边的人总送东西过来,原是为这个。”
他想起从前在国公府门前见过,还指着自己大骂贱种的那个女人,竟会是他的生身母亲…
半晌,又摇了摇头,实在可笑。
“轩哥儿,你既已知道了,有何打算?若是回国公府,往后的路,或许好走些。”
万嬷嬷说出这话,揪心一样的疼,还有些委屈在胸口盘旋。
可又不愿因自己耽误儿子的前程,忙别过头去,擦掉眼泪。
“母亲…”
康轩起身,看着万嬷嬷瘦弱的肩头微微颤抖,心间一阵酸涩…
“您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您一手养大的,这些年母亲如何辛苦,儿子都看在眼里。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岂有为了那不曾见过几次的人,弃您而去的道理!”
说着又蹲下身,满眼孺慕之情。
万嬷嬷苍白的面容,血色在他一字一句间逐渐恢复,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可你的前途又怎么样…我身份低微,到底不如那府里…”
“母亲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康轩忽然打断她,紧紧握着万嬷嬷的手,“儿子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又有将军引荐姜太傅为师,今年秋闱必定榜上有名。
纵使不靠旁人,儿子自问也能立足。
何况母亲再细细想另一桩事,二房从前做了多少腌臜事,我若认回去,老太太就是一时多疼我几分,还能怎么样不成?
倒是难说,与将军之间却多了一层隔阂。
还不如现在这样,将军念在您老的情面上,对儿子多有照拂。
您还看不清,这府里往后,究竟是谁手里握着大权不成?”
康轩自幼便是个极聪慧的,不认回去,的确是怕万嬷嬷委屈。另一面,他也是更看好窦雪辞,而非国公府。
万嬷嬷听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又因康轩更看重自己这养母,心口暖烘烘的,庆幸自己总算没有白养了这个儿子。
她一生于男女情份上无缘,却有幸做了大姑娘的奶娘,又得了这么个孝顺至极的儿子,无憾矣!
这一夜,母子二人推心置腹,情份更比从前。
翌日一早,窦雪辞还未用早膳,便听见院子外一阵欢声笑语,窦明熙轻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大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万嬷嬷打开门前的湘妃竹帘,金玉簟带着窦明熙,窦竹音,窦燕宁几个进来。
“可打扰你了,昨儿在老太太那里不好说话,我们几个且盼着呢。”
金玉簟丰腴了不少,却更显韵味。
“你们不来,我也要找去呢。正好今儿闲一日,陛下特意恩准明儿再上朝。”
琉云多摆了几双碗筷,众人一起坐下。
“可是呢,咱们府里又出了一位大将军!我这脸上都觉得有光,实在是托大姑娘的福!”
金玉簟一张巧嘴,惯来就会哄人。
窦雪辞随她笑说了两句,才问起窦竹音的近况。
按说那位江南苗家的公子也该入京了。
“大姐姐可是问到点子上了,这婚事说话间就要定下来呢!”
窦燕宁一脸促狭,惹得窦竹音耳根子都红了,轻轻推了她一下,笑骂道:“你年纪虽小,但再过个一二年,也该打算,到时候别叫我说你。”
府里如今清净,窦燕宁虽是庶出,可三太太陈氏并不是刻薄的人,待这些子女一向也宽和。
她越发大了,就不似从前那般小心谨慎,也敢同窦竹音玩闹。
故意别过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嗔怪,“太太将姐姐记在名下,如今是正经嫡出小姐了,说我也使得,妹妹听训就是。”
窦竹音更是没好气,不轻不重拧了她一下,“你这小丫头,越发油嘴滑舌!”
她姐妹两个这下闹起来,惹得众人纷纷捂着嘴笑。
窦雪辞又问了窦明熙在外头可好,她更是兴奋,滔滔不绝地说起那些趣事。
如此鲜活自在,可知她是真喜欢在外头奔走生意。
连金玉簟也说,“大姑娘得空了出去逛逛,咱们三姑娘可了不得,开了间珍宝阁,里头那各种首饰头面,连从前的万宝楼都比不上。
说不准,来日咱们府里还要出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富商呢。”
这话说得窦明熙小脸红扑扑的,忙拍胸脯保证,等窦竹音出嫁的时候,她势必要送上一笔丰厚的嫁妆。
窦燕宁与她本就要好,听了这话,也缠着说必得给她也准备一份。
窦明熙被众人哄得上了天,这个也许,那个也不少。钱还没进荷包里多少,先流出去一半。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姐妹们说说闹闹。
因晚间宫中宴请群臣,犒赏三军将士,窦雪辞也要准备着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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