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毂碾过砾石路面的声响,构成了归途中最单调的伴奏。
车厢内,艾尔里奇·邓肯·宸倚靠着窗框,目光却并未流连于窗外飞逝的街景。
在他视线的焦点处,一片唯有他能窥见的、泛着微光的淡蓝色半透明面板静静悬浮。
【天命系统】
冰冷的文字排列其上,如同命运编织的经纬:
〖邓肯公爵的葬礼:已完成〗 (标记为沉静的灰色)
〖处理邓肯公爵的家产:进行中〗(闪烁着稳定的微光)
〖第一笔慈善:未完成〗
〖去一个陌生的大陆:未完成〗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产业:未完成〗
〖……〗
(下方是更多模糊未解锁的条目,如同迷雾中的星辰)
他的思绪穿透了这面板,投向更遥远的南方。
根据他所知的“历史”脉络,那片被称为“新金山”的大陆,淘金的热潮正如同沉睡火山下开始涌动的岩浆,即将喷薄而出。
黄金,无疑是最快积累资本的捷径。
但黄金终有采尽之日,而土地和其上的产出,才是更稳固的基石。
澳洲广袤的土地,不仅蕴藏着矿脉,更适合发展畜牧业和规模农业。
那里,将是他理想的起点,一个可以不受旧大陆贵族阶层太多掣肘,按照自己意志描绘蓝图的地方。
斯达的引荐信,将是他叩开殖民地官员大门的敲门砖。
一位永日帝国财政部常务次官的背书,其分量足以让他在那片尚显粗犷的土地上获得初步的尊重和便利。
先站稳脚跟,利用金矿完成原始积累,再逐步构建多元的产业网络……思绪如同蛛网般蔓延,甚至勾勒出未来将触角延伸至北半球的美洲、欧罗巴乃至东方的模糊轮廓。
时代的浪潮就在眼前,他必须乘上这波潮头。
马车缓缓停下,邓肯庄园那熟悉的灰色砂岩墙体再次映入眼帘。
他步下马车,站在那扇巨大的黑色锻铁门前,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
这座庄园,与其说是一份遗产,不如说是一段浓缩的历史,一个古老家族兴衰的见证。
一个此前未曾清晰浮现的念头,此刻如同种子落入心田——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当他拥有足够的力量时,应该将它赎回。
人,总是需要根的。
即便他来自遥远的未来,灵魂深处烙印着不同的时空坐标,但在此地经历的这段时光,与那位孤独公爵的相处,以及这座庄园本身沉淀的岁月,已经在他生命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这里,可以成为他在这个动荡时代的一个精神锚点,一个象征性的“根”。
他伸出手,掌心缓缓贴上那被风雨侵蚀出粗糙质感、带着凉意的砖墙。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无数个日夜交替、四季轮回留下的痕迹。
午后的阳光以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角度斜照下来,为整座庄园镀上一层浓郁的金晖。
广阔草坪上草叶的摇曳,远处森林边缘的深邃阴影,主宅高耸却寂静的轮廓……所有的一切,共同营造出一种奇特的氛围。
那是一种空寂的满足,或者说,满足的空寂。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座庄园,孤独感如同微凉的夜风渗透进来,但与此同时,拥有和守护这片土地的踏实感又充盈着内心。
这种感觉矛盾而统一,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片刻压抑的宁静,人心在空旷中既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又能体会到一种奇异的、与宏大世界直面相对的清醒与坚定。
他信步走向马厩。
那里有一匹温顺的栗色牝马,是他平日里时常亲手投喂的伙伴。
他轻轻抚摸着马儿光滑的脖颈,解开缰绳,翻身骑了上去,没有马鞍,只是随意地抓着鬃毛。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只是驱使着马儿,在这片属于他的土地上漫行。
马蹄踏过柔软的草坡,绕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穿过两侧栽种着古老雪松的林荫道。
他骑得很慢,目光如同最细致的画笔,掠过每一处熟悉的景致:
那棵被雷击过却依然倔强生长的老橡树,那片曾经盛放着玫瑰、如今略显荒芜的花圃,那排规整却已空置大半的马厩……
他如同一位即将逊位的君王,最后一次,沉默地巡视着自己即将交出的王国。
一种难以解释的冲动驱使着他,要将这一切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
他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归来,但此刻,他想记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
夜色如同稀释的墨汁,渐渐浸染了天际。
当最后一丝霞光被吞没,他才依依不舍地调转马头,将马儿牵回马厩,亲手添上草料,拍了拍它的侧腹,低声道别。
回到主宅,巨大的厅堂更显空旷。
壁炉里的火燃着,驱散着夜的寒意,却驱不散那份人烟稀少的清冷。
晚餐已经备好,长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但用餐的,只剩下他,以及几位坚持到最后、明日也将离去的核心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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