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巴尼的夏日闷热而潮湿,混合着哈德逊河的水汽与印刷作坊里劣质油墨的气味。
约翰·韦斯利·海厄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作坊大门,工头的斥责声还在耳边回响:“……海厄特!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把你那些危险的、散发着怪味的‘实验’带到作坊里来,就卷铺盖滚蛋!我们这里是印报纸的,不是你那该死的炼金术士小屋!”
海厄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又一次失败了。
硝酸纤维素和樟脑的混合物依旧没有呈现出他期望的可塑性,反而差点引燃了堆放在角落的废纸。
他的梦想——找到一种能完美替代象牙,用于制造台球、梳子乃至更多物品的材料——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遥不可及。
周围的人视他为异想天开的疯子,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难以维持。
他回到位于贫民区边缘、租金低廉的出租屋,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化学试剂瓶和废弃的印刷模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类似樟脑和醚的混合气味。
疲惫和沮丧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门缝底下塞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他疑惑地捡起来。
信封很普通,没有任何标识。
拆开后,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份小心剪裁下来的英文报纸公告,以及一张更小的、字迹陌生的纸条。
公告正是蒋宸的《全球招贤令》,而在“材料科学与创新应用”部分,被人用红墨水清晰地勾勒出来。
那张小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海厄特先生:蒋宸先生知悉您的研究,认为其潜力巨大。此乃机遇,勿失。若有意,持此笺至以下地址(纽约市某处),一切手续及费用,皆由‘幻梦众生安’承担。”
海厄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后猛烈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
他反复阅读着招贤令上那些对他来说如同天籁的文字:“……支持一切具有颠覆潜力的新材料研发……提供专业的化学分析实验室与中试生产车间……尊重并保障发明者的权益,共享商业成功……”
“他知道我……他认为有潜力……一切费用承担……” 海厄特的呼吸变得急促。
这不再是嘲弄和否定,而是认可和邀请!
是他在无数次失败和白眼之后,看到的唯一一束光!
那个远在南半球的陌生人,仿佛穿透了重洋与大陆,看到了他这颗在尘埃中挣扎、却不肯熄灭的火星。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留在这里,他只会被现实磨平棱角,最终沦为庸碌的印刷工人,或者更糟。
而去那个未知的维多利亚州,虽然前路迷茫,却意味着他梦寐以求的实验室、资源,以及一个将“赛璐珞”(他内心已为那梦想材料命名)变为现实的机会!
他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寻找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去纽约市的那个地址,甚至开始担忧自己是否付得起去悉尼的最廉价船票。
直到他再次拿起那张纸条,看清了“一切手续及费用,皆由……承担”的字样,一股混杂着狂喜、难以置信和巨大解脱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片,仿佛攥住了通往未来的唯一船票。
明天,不,现在就去火车站!
他要去纽约!
这个决定,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机遇本身就是全部。
…………
科罗拉多河在红色的峡谷间奔流咆哮,声震如雷。
约翰·韦斯利·鲍威尔少校用他仅存的一只手,稳稳地举着地质锤,敲下一块带有奇特层理的砂岩样本。
他的探险小队正在这片被称为“大地伤痕”的壮丽峡谷中艰难前行,绘制着这片美国最后未知区域的地图。
风吹日晒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但那双眼睛依然燃烧着探索者的火焰。
一支从犹他州远道而来的补给骡队,带来了珍贵的邮件。
在一堆家书和公务文件中,一封用料考究、火漆封印的信函引起了鲍威尔的注意。
寄信方落款是“维多利亚殖民地总理办公室 暨 幻梦众生安公司”,措辞之正式,敬意之深沉,远超普通信件。
他坐在篝火旁,就着跳动的火光仔细阅读。
信中对他在美国西部地质勘探中表现出的“非凡勇气、严谨科学精神与卓越领导力”给予了极高评价,随后正式邀请他前往维多利亚州,主持一项“旨在全面揭示该殖民地地质构造、矿产资源分布及水力潜力的宏大勘探计划”,并明确表示这将为“未来五十年的矿业、水利与交通发展奠定基石”。
随信还附有一页蒋宸的亲笔附言(英文),字迹刚劲有力:
“鲍威尔少校:您的事迹与精神,令我深感敬佩。澳洲内陆之广袤与神秘,不亚于科罗拉多。此地渴求如您这般真正的探险家与科学家,以脚步丈量土地,以科学开启宝藏。吾等已备好一切,静待阁下挥斥方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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