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招娣跟着其他工友,完成了她在异世界第一个完整的工作日。
当最后一块肥皂坯被整齐地码放进木箱,标志着下工的钟声清脆地敲响时,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和肩膀。
初春的傍晚,六点钟天色尚未完全黑透,但寒意已经随着夕阳的下沉而悄然弥漫开来,空气中带着沁人的凉意。
她和其他人一样,在工头那里登记了工作量,领取了属于自己的一份日薪——几枚沉甸甸、闪着金属光泽的先令和便士。
钱币握在手心的感觉,踏实而珍贵。
随后,她又凭着一枚小小的木筹,在公司的食堂领到了一份简单的晚餐:
一大碗热气腾腾、内容实在的蔬菜炖肉汤,外加一块比她脸还大的、嚼劲十足的黑麦面包。
这对于饥肠辘辘的她来说,已是无上的美味。
有了钱,下一步自然是寻找安身之所。
她正盘算着是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廉价的出租屋,还是询问一下救助站是否有临时床位时,那位白天教导她的女师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过来。
“招娣,”女师傅叫了她的名字,发音还有些生涩,但语气很温和,“你刚来,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唐招娣老实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女师傅笑了笑,很自然地说道:“要是不嫌弃,就先住我那儿吧。我一个人,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唐招娣愣住了。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这样的邀请如同雪中送炭。
她几乎没有犹豫,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您,师傅!太感谢了!我会付房租的!”
女师傅摆摆手,拎起自己的布包:“先住下再说,走吧。”
跟着女师傅离开工坊,穿过几条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来到了一片排列整齐的住宅区。
这里的房子多是砖木结构,样式统一,虽然不算豪华,但看起来坚固耐用。
女师傅的家是其中一栋,竟然是双层的,带着一个小小的、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
推开门,屋内收拾得干净整洁,虽然家具简单,但透着一种温馨的生活气息。
“师傅这里这么大,就你一个人住吗?”
女师傅一边招呼她进来,一边随意地说道:“这房子,以前是我爸妈和哥哥住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唐招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深藏的哀伤。
“那场大雪……你知道的吧?”女师傅一边给唐招娣倒水,一边继续说,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件很久远,却又刻骨铭心的事情,“蒋先生号召大家去抢修通往矿区的生命线,我爸爸是经验丰富的老矿工,哥哥年轻力壮,他们都报名去了。我妈……不放心,也跟着去帮忙做饭、照顾伤员。”
她顿了顿,目光有些悠远,“他们很拼命,真的,为维多利亚州立下了大功,那条路通了,救活了不知道多少人……可是,极寒和劳累……他们三个,都没能撑过来。”
唐招娣的心猛地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她不知道那场大雪,但心中却有着深深的痛楚感,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女师傅摇摇头,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混杂着悲伤与骄傲的复杂神情:“不用道歉。他们走的时候,是欣慰的,也是自豪的。蒋先生……他亲自来过我们家。”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敬,“他给了我们家最高的抚恤,这栋房子直接归了我们家,还有一笔500英镑的一次性补助。最重要的是…”
她看向唐招娣,眼神明亮,“蒋先生承诺,我和我以后的孩子,早中晚三餐,只要公司在,就永久免费。而且,每个月还可以领取10英镑的生活补助,说是会随着以后生活水平提升而增加,终身领取。”
唐招娣彻底震惊了,嘴巴微微张开,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一个企业家,对一个因公殉职的普通工人家庭,做到这种程度?
这不仅仅是抚恤,这几乎是替逝者承担起了照顾遗属一生的责任!
在她原来的世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理念和魄力,支撑着那位素未谋面的蒋宸先生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笨拙地、却又真诚地安慰了女师傅几句。
交谈中,她才知道,女师傅名叫艾琳,其实年纪并不大,才二十出头,只比她大两三岁而已。
只是因为常年劳作,风吹日晒,手上布满了茧子,眉眼间也比实际年龄显得成熟些,所以才让她误以为是位年长的师傅。
艾琳说,她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蒋先生那边也提供过一些更轻松的文书岗位给她,但她自己想从最熟悉的基层做起,靠自己的双手站稳脚跟,她觉得这样,才对得起父母和哥哥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切。
两人在小小的厨房里分享了艾琳储存的一些干果,又走到院子里。
南半球的夜空,星河低垂,璀璨得不像话,与唐招娣记忆中那座被霓虹灯遮蔽的城市夜空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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