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
夜影城堡最深处的暗厅,是只有领主能踏入的绝对禁域——连月光都怯于涉足的地方。
四壁由整块黑曜石砌成,空气中,陈旧血液混着千年尘埃的气息厚重得近乎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被无形的重量压迫。
卡莱尔·夜影的尸体,以极狼狈的姿态仰面倒在象征权力的黑曜石王座下。
这位统治西部领地近五百年的强大领主,此刻没了半点威严,像个被随手丢弃的破旧玩偶。
他曾握有权柄、指点江山的手,如今无力地摊在冰冷地面,指尖微微蜷曲,仿佛还想抓住早已逝去的生命。他的心脏被精准捏碎,暗红近黑的血液早已凝固,在华贵的领主袍服上绽开一朵丑陋的“枯花”。
仅几步距离,躺着他最宠爱的幼子格里·夜影。
少年完美继承了母亲莉迪亚·月歌的惊人美貌,可此刻精致的面容被极致的剧痛与恐惧扭得狰狞,定格成令人胆寒的绝望。
他的心脏也遭同样致命伤,纤细的手指徒劳地伸向父亲的方向,似在生命最后一丝微光里,无声呼唤着没能保护他的亲人。
血族内部弑父夺权的事不算罕见。
但像今夜这样干脆利落、连潜在继承者都一并铲除,且暗厅里几乎没有激烈搏斗痕迹的屠杀,仍少见得令人心悸——没有法术轰击的残痕,没有兵器碰撞的创疤,这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抗,而是一场早有预谋、毫无悬念的碾压式杀戮。
暗厅中央,唯一站立的人,是这场血腥盛宴的胜利者——
瑟尔特·夜影。
他刚满三百岁,对长寿的血族而言,正是锐意进取的少年时期。
标志性的银白色长发被鲜血濡湿,几缕挣脱束缚贴在轮廓分明的脸颊上,添了几分野性的狰狞。
修长指尖还在缓缓滴落暗红血珠,砸在黑曜石地面上,发出细微却让人心里发紧的“滴答”声。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丝绒礼服,也沾满了喷溅的血污。
可他站得极稳,像黑礁上经万年风浪仍岿然不动的雕像。
呼吸甚至没有明显紊乱,唯有抬起的、紧盯着黑曜石王座的琥珀色瞳孔里,燃着冰冷与炽烈交织的火焰——那是不加掩饰的野心,是对绝对权力的极致渴望,足以焚毁一切阻碍。
就在这时,暗厅那扇沉重的入口处,传来清晰、平稳,甚至带着几分悠然的脚步声。这声音与满室的死亡、血腥格格不入。
薇薇安·夜影缓步走入这片刚经历屠杀的暗厅,像位盛装赴宴的贵妇走进自家花园。
她穿一身剪裁极致优雅的墨黑色长裙,衣料在幽蓝血晶的光线下泛着微妙光泽;同瑟尔特同源的银发被一丝不苟挽成繁复发髻,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
面容美得近乎无瑕,漫长时光没在她身上留下半点衰败痕迹,唯有那双与瑟尔特相似的琥珀色眼眸,藏着远超外貌的沧桑与洞悉一切的冷漠。
她的目光平淡得近乎慵懒,扫过地上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全程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像鉴赏家看着两件被打碎的旧瓷器。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只让她微微蹙了下精心描画的眉,不是厌恶或恐惧,只是觉得这气味破坏了此地该有的“整洁”。
最后,她冰冷锐利的视线精准落在瑟尔特身上。
从他尚显年轻却已透着压迫感的身姿,滑到他那双燃着野心与杀意的琥珀色眼睛。
她的唇角,极慢、极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复杂的弧度。
那不是欣慰,不是悲伤,更不是姑母见侄子“成长”的温情——是近乎残酷的愉悦,是等了许久的“果实”终于成熟的满足,是投资者押中潜力股的狂喜,是剔除所有情感后,对“强大”与“绝对力量”纯粹的欣赏与臣服。
她缓步向前,昂贵的高跟鞋底敲击着黑曜石地面,发出规律的回响,在死寂如坟墓的暗厅里格外突兀,像古老加冕仪式的冰冷鼓点。
她优雅地绕过地上未凝固的血泊,墨黑裙摆不经意拂过格里早已冰冷的手指,没有半分停顿与留恋。
在瑟尔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她稳稳停下。
瑟尔特的琥珀色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
这位在家族中地位超然、心思难测的姑母,曾是卡莱尔的重要辅佐者,也与莉迪亚维持着表面和平,更记得这些年她“不经意”间给过自己的关键指点。
薇薇安平静地看着他,笑容愈发深邃,却依旧冰冷。
她缓缓提起墨黑长裙的两侧裙摆,然后屈膝、躬身,以血族最古老、最庄严的礼仪,向比自己年轻数百岁的侄子,向这场弑亲惨剧的胜利者,深深跪伏下去。
银色发髻因低头微微颤动,露出其后白皙脆弱的颈项——在血族社会里,这是绝对臣服、献上致命信任的象征。
“薇薇安·夜影。”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裂,在压抑的暗厅里清晰回荡,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以我体内流淌的夜影之血立誓,自此效忠于您,瑟尔特·夜影大人。您的意志,便是我的方向;您的敌人,便是我的刀刃。直至永恒沉寂,血脉枯竭,此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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