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茶楼还是老样子。
紫檀木的桌椅,雕花的窗棂,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普洱和檀香混合的温润气息。评书先生在台上说着《杨家将》,嗓音高亢,说到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时,满堂喝彩。
严景行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这里能看到街景,也能将整个茶楼尽收眼底。
他记得,父亲最喜欢这个位置。小时候,父亲会点上一壶龙井,一碟桂花糕,抱着他,指着窗外的人来车往,给他讲市场的潮起潮落。那时的他,以为世界就像这杯中的茶叶,无论如何翻滚,最终都会沉淀下来,留下一口清香。
现在,他只觉得这满室的茶香,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一个穿着灰色对襟唐装,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的老人,端着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在他对面坐下。老人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茶,轻轻吹了吹热气。
“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听这些老东西了。”老人呷了一口茶,看着台上的评书先生,像是自言自语。
严景行没有说话。超算大脑已经将老人的所有微表情和动作数据化,但分析结果是一片空白。这个人,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任何探测都石沉大海。
他就是老鬼。
“令尊当年最喜欢听的,是《三国》。”老鬼终于将目光转向严景行,那双眼睛浑浊,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尤其是‘火烧连营’那一段。他说,再强大的帝国,只要内部烧起来,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严景行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老鬼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宫殿深处的一扇门。他想起了父亲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赵家这艘船,太大。”严景行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舆论的风,吹不翻它。”
“风吹不翻,浪可以。”老鬼将一杯茶推到严景行面前,“尤其是从船底涌上来的浪。”
……
与此同时,城北的一间高档公寓里,“龙头战法总教头”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惊悚的时刻。
自从看了“路人”大佬那个关于岳飞的帖子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房门反锁,猫眼堵死,外卖小哥敲门,他都以为是赵家派来的杀手,隔着门声嘶力竭地喊:“东西放门口!钱我给你打过去了!你赶紧走!别过来!”
送外卖的小哥一脸懵逼,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
“总教头”趴在地上,透过门缝看着外卖小哥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手脚并用地爬回电脑前。
联盟的聊天群里还在狂欢,各种庆祝的表情包刷屏,有人提议要搞个线下聚会,把“总教头”和“路人”大佬都请来,大家当面膜拜。
“总教头”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键盘扔了。
线下聚会?这他妈不是鸿门宴吗!
他现在看谁都像是赵家派来的卧底。那个嚷嚷着要组织聚会的,ID叫“涨停敢死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个天天@他的“牛市发动机”,头像是个美女,搞不好就是个抠脚大汉,专门来钓鱼的!
他越想越怕,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即将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岳飞。不,自己哪有岳飞那么勇,充其量就是个在前线摇旗呐喊的牛皋。
他颤抖着手,给“只是一个路人”发了条私信。
“大佬,我好像……有点懂你的意思了。我……我该怎么办?”
……
静心茶楼。
严景行没有碰那杯茶。
“赵家在螺纹钢期货上布了一个局。”他开门见山,“他们在远月合约上建了天量的空单,同时在现货市场囤货,准备在交割月拉高现货价格,逼死所有多头。”
老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给自己续了杯茶。“经典的‘期现套’,反过来用而已。手段不新鲜,但很有效。散户和小的投机机构,没有交割能力,最后只能任他宰割。”
“要破这个局,需要两样东西。”严景行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一笔庞大的资金,在期货市场上顶住他们的抛压。第二,也是最关键的,需要有能力在交割月,提供海量的、符合交割标准的现货。”
老鬼放下茶杯,终于笑了。那笑容里,有欣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你比你父亲,更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严景行面前。
严景行打开信封,里面没有钱,也没有文件,只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得意气风发。一个是他父亲,年轻时的严华,眉宇间满是书生意气。另一个,则是年轻时的老鬼,虽然瘦削,但眼神锐利如刀。他们身后,是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华兴钢铁贸易公司”。
严景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当年,我和你父亲,也想做点实业。”老鬼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我们想建一个公平的钢铁贸易平台,打破那些大厂家的垄断。我们拿到了第一笔订单,从东北一家快倒闭的国营养钢厂,用很便宜的价格,收到了一批优质的螺纹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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