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监的话,像一根无形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严景行伪装的皮囊之下。
没有惊涛骇浪,只有一瞬间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脸上的肌肉,在“超算大脑”的绝对控制下,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僵硬。那个属于王凯的、谦卑讨好的笑容,依然完美地挂在嘴角。
但他的大脑,已经完成了亿万次的运算。
退?
身后是李总监玩味的眼神和无处不在的监控。只要他后退一步,下一秒,从黑暗中扑出的就不知道会是保安还是杀手。死亡概率,百分之百。
进?
门后是为他精心布置的鸿门宴。魏松平,林学长,还有那位神秘的赵家核心。他们像三只等待着老鼠钻进风箱的猫,正享受着猎物自投罗网前的片刻愉悦。生还概率,趋近于零。
严景行的思维在零点零一秒内得出了结论。
既然都是死路,那就选那条能看到仇人,甚至有机会溅他们一身血的路。
他对着李总监,微微躬身,弧度和王凯的习惯分毫不差,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感激:“谢谢李总监提点,也……也谢谢魏先生和赵总的关心,我一定好好做事,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李总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点了点头,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侧身让开了路。
严景行不再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红木门。
门内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而是一派风雅。
淡淡的檀香萦绕,古色古香的博古架上,摆着价值不菲的瓷器。一张紫檀木圆桌旁,只坐了三个人。
林学长依旧是那副精英做派,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慢。
主位上,是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胖子,穿着一身中式盘扣的丝绸唐装,正慢条斯理地用盖碗撇着茶叶沫。他就是魏松平,那个在暗中搅动京城金融风云的“政策掮客”。
而另一侧,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面容清癯,神色沉静,手指间夹着一串油润的紫檀佛珠。他从头到尾都没看严景行一眼,但严景行能感觉到,整个房间的气压,都源自于这个男人。
“超算大脑”瞬间给出了匹配信息:赵世安,赵家老爷子的亲弟弟,主管赵氏集团所有涉及“灰色地带”的投资与公关。一个真正意义上,手眼通天的人物。
“小王来了。”魏松平抬起眼皮,笑呵呵地招了招手,语气亲切得像是对待自家的晚辈,“快过来,站那么远干什么。家里都处理好了?”
严景行低着头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处理好了,谢谢魏先生关心。”
“小雅的手术,世安老弟已经帮你安排妥了,京城最好的心外科专家主刀。”魏松平放下茶杯,拍了拍严景行的肩膀,“所以啊,要懂得感恩,好好做事。我们这些人,最看重的就是忠心。”
一句“忠心”,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严景行的心上。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是,是,我一定,一定给魏先生和赵总当牛做马……”他用王凯的语气,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感激。
赵世安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严景行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上菜吧。”赵世安淡淡地开口,又垂下了眼帘,继续捻动佛珠。
严景行如蒙大赦,转身去传菜。每一步,他都走得沉稳而精准,将一个训练有素的专属管家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菜品流水般呈上,道道精致,却无人动筷。
酒过三巡,林学长忽然笑了起来,他看向魏松平,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说起来,魏叔,您还记得前几年咱们玩的那个期货居间人游戏吗?”
严景行的心猛地一跳。
“找几个机灵的小伙子,用模拟盘跑出几个月翻几百倍的战神业绩,截图做成神话,然后让这帮‘小股神’去拉人头开实盘。等资金池够大了,找个机会反向操作,一波收割,干净利落。客户亏的钱,就是咱们赚的佣金和头寸。”林学长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
魏松平呵呵一笑:“怎么不记得,当时有个姓张的经理,一个人就卷了三千多万,闹得挺大。最后还是我找关系,帮他换了个身份,送去了东南亚。”
严景行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多年前那个雨夜。他的大学同学,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孩子,把父母准备给他结婚的二十万,全部投入了所谓的“大神带单”期货账户,一夜之间,血本无归。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同学,是在天台的边缘,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那背后,原来就是眼前这群人。
“小王,”林学长突然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严景行,“你当时好像就在那个姓张的经理隔壁包厢服务,这事,你应该有点印象吧?”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基于真实事件的、致命的陷阱。
回答“不知道”,说明他不是王凯。回答“知道”,那具体知道多少?说多说少,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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