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出了电梯。
他天生就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喜欢空气中混杂着敬畏、谄媚和欲望的味道。他的目光扫过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最后，落在了那张最显眼的牌桌上。
他看到了那个背影。
一个被筹码堆成的山脉包围的、孤单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背影。
不知为何，赵瑞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仿佛那不是一个人的背影，而是一个通往深渊的入口。
“瑞少，就是他。”赌场经理点头哈腰地指着。
赵瑞“嗯”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价值不菲的西装领口，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做派，带着人走了过去。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
牌桌上，最后一个对手刚刚输光了筹码，失魂落魄地被架走。整张桌子，只剩下陈默一个人，和他面前那座沉默的筹码山。
他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只是自顾自地用手指，将一枚枚筹码叠起来，动作精准而机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是在为谁倒数计时。
“朋友，手气不错啊。”赵瑞拉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陈默对面，翘起了二郎腿。他没有参与赌局的打算，他只是来审视这个“猎物”的。
陈默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
当赵瑞的目光与陈默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时，赵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冰冷，空洞，没有任何活人的情绪。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赵瑞混迹风月场和名利场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凶狠的，有阴险的，有贪婪的，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但旋即被一种被冒犯的怒火所取代。在这澳门，在他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我跟你说话呢，哑巴了？”赵瑞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威胁。
陈默看着他，看了足足三秒。然后，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于无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嘲讽。
他终于开口，沙哑的、仿佛砂纸摩擦过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你，也配跟我说话？”
一句话，让周围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赵瑞身后的保镖立刻往前踏了一步，手已经摸向了腰间。赌场经理吓得脸都白了，差点当场跪下。
赵瑞却抬手制止了保镖。他笑了，怒极反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死死盯着陈默的脸，那张青皮头的脸，轮廓分明，却又十分陌生。他想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却什么也找不到。
“我不管你是什么‘秃鹫’还是‘秃鹰’，”赵瑞靠在椅背上，指了指陈默面前的筹码，“今天在我这儿赢的钱，我双倍给你。你现在，拿着钱，从我眼前消失。”
这是驱逐，也是一种施舍。
陈默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倒了面前刚刚叠好的筹-码塔。
哗啦——
清脆的声音，像一记耳光，扇在赵瑞脸上。
“你的钱？”陈默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他比坐着的赵瑞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死人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情绪。
是恨。
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仿佛从地狱深处捞出来的恨意。
“你身上，有哪一分钱，是干净的？”
赵瑞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质问，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那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开始仔细地、重新审视眼前这张脸。轮廓……眉眼……还有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
香港，顶层公寓。
“我靠！牛逼！太他妈牛逼了！”潘子激动地一拍大腿，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也配跟我说话’，‘你身上有哪一分钱是干净的’，这台词，这气场！王浩这小子是打通任督二脉了啊！哥，你看赵瑞那孙子的脸，都绿了！”
严景行依旧平静地看着屏幕，但他的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节奏，刚刚好。
苏晚的“雕塑课”和“屠宰课”，确实把王浩这把刀磨得锋利无比。现在，这把刀已经成功地抵在了赵瑞的喉咙上。
然而，就在这时，潘子面前的另一块屏幕，突然闪烁起刺眼的红色警报。
一连串无意义的代码像瀑布一样飞速滚落。
潘子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哥，不对劲！我们的防火墙正在遭受高频试探性攻击！”
严景行眼神一凝，目光瞬间从澳门的赌场，切换到眼前的数字世界。
“终于来了。”他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吐出了三个字。
赵家这棵毒树，不只有赵瑞这种在明面上张牙舞爪的枝干，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负责技术和安全的根系。他们发现无法通过常规手段联系上赵瑞，又察觉到赌场那边的异常后，立刻从另一个维度发动了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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