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暖阁,药香未散,希望与绝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萧景琰紧紧缠绕。他握着流珠微温却毫无回应的手,那双曾映照星河、流转情意的眼眸,此刻紧闭着,将她的灵魂封锁在无人可及的深处。七成药力的“续魂凝神丹”,如同最精湛的工匠,修补了破碎的瓷瓶,使其不再泄露生命之泉,却无法让瓶中之水重新焕发活力与灵性。
“寂灭之障……”萧景琰低声重复着玄玳真人的话,这四个字如同冰锥,刺入他刚刚燃起希望的心房。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流珠的额头,龙气如同最温和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她冰冷的经脉,试图叩响那扇紧闭的心门。“流珠,醒来,看看朕……你答应过,要一直陪着朕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帝王罕见的哀求与无助。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流珠平稳却空洞的呼吸。
玄玳真人在一旁静坐调息,片刻后睁眼,看着萧景琰近乎固执的温养与呼唤,轻轻一叹:“陛下,龙气温养,贵在持久,非一时之功。寂灭之障非比寻常,乃是生命本源极度亏空后触发的自我保护,强行冲击,恐适得其反。需以水磨工夫,徐徐图之。”
萧景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但帝王的理智终究压过了情感的浪潮。“真人所言,朕明白。”他轻轻将流珠的手放回锦被中,为她掖好被角,动作依旧轻柔,但起身时,脊背已然挺直,那股属于铁血帝王的冷硬与决断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朕有耐心,也有时间。但只要有一线可能,朕绝不会放弃任何方法。”
他转身走出暖阁,柳文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跟上。
“流珠的祖母,接来了吗?”萧景琰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显示着他内心的波澜。
“回陛下,人已在路上,由‘暗影’精锐护送,最迟明日黄昏可达皇陵。”柳文渊答道,“流珠姑娘家乡的乐师与曲谱,也已派人去寻,不日将有消息。”
“很好。”萧景琰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宫阙,看清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高文渊一党,还有北燕,可有新动向?”
柳文渊神色一凝,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陛下,根据对那十八名俘虏的连夜突审,以及我们从秘密联络点截获的密信碎片进行拼凑,有了重大发现。”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整理好的卷宗,“高文渊等人,与北燕的勾结,恐怕比我们预想的更深,时间也更早。信中多次提及一个代号为‘北辰’的计划,似乎关乎边境布防图的泄露,以及在我大雍境内制造大规模混乱,配合北燕骑兵南下。此外……信中还隐晦提到了一位‘宫中贵人’,似乎在此事中提供了不少便利,但具体身份,尚未查明。”
“宫中贵人?”萧景琰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皇宫大内,竟还有高文渊乃至北燕的内应?而且身份不低!“查!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来!”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北辰’计划……边军布防图……柳文渊,立刻以八百里加急,密令北境各镇守将,即日起提高至最高警戒,全面核查现有布防,若有任何疑点,立即变更!同时,启用我们在北燕的‘夜枭’,不惜一切代价,弄清‘北辰’计划的详细内容!”
“臣,遵旨!”柳文渊感受到萧景琰话语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心头凛然。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动用潜伏多年、甚至可能暴露也在所不惜的顶级暗探了,可见事态之严重。
“还有,”萧景琰补充道,“将高文渊、孙明远、吴猛、钱富四人通敌叛国之罪证,整理清楚,明发天下!朕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其家族,凡参与其事者,一律严惩不贷!未参与者,流放三千里,永不录用!”
这道命令,意味着不仅仅是个人的清算,更是对以高文渊为首的整个派系,进行彻底的连根拔起。朝堂之上,必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
“是!”柳文渊领命,正要离去,又被萧景琰叫住。
“告诉刑部和大理寺,审讯俘虏,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撬开他们的嘴!朕要知道所有细节,所有联系人员,所有可能的藏匿地点!”萧景琰的声音带着铁锈般的摩擦感,“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柳文渊深深一揖,明白这是允许动用一些非常规的审讯手段了。他迅速退下,身影融入夜色,去执行这一连串足以震动朝野的命令。
皇陵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宁静,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在这宁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即将到来的雷霆风暴。
萧景琰回到暖阁,没有继续以龙气温养,而是坐在榻边,拿起一本流珠曾经翻阅过的诗集,低声吟诵起来。那是前朝一位着名女诗人描写江南春色的诗句,辞藻清丽,意境婉约。他曾听流珠提起过,很喜欢这位诗人的作品,说其诗中有一种挣脱束缚、向往自由的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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