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沈太医提点。”流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送走沈青囊,流珠独坐殿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玉瓶。山雨欲来风满楼。秋狩,看来绝非简单的游猎。
十月初八,秋高气爽,正是出猎吉日。
天未亮,整个皇宫便已苏醒。旌旗招展,甲胄鲜明,车马辚辚。皇帝御驾先行,禁军扈从,旌旗仪仗浩荡如龙。其后是宗室王公、文武重臣的车驾。再往后,才是后宫嫔妃的马车队伍。
流珠的马车安排在嫔妃队列的中段,不算起眼,但视野尚可。她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宫门缓缓打开,熟悉的朱红高墙逐渐后退,取而代之的是京郊的官道、田野、远山。风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虽已染上秋凉,却比宫中那永远弥漫着香料和压抑的空气,清爽了太多。
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体内的内息似乎也活跃了几分。
车队行进速度不快,至傍晚时分,方才抵达位于西山脚下的皇家猎场。营区早已搭建完毕,皇帝的明黄色御帐居于中心最高处,其余帐篷呈拱卫之势分布。妃嫔的营区在御帐西侧,以品级高低由近及远排列。流珠的帐篷位置适中,左边隔着两个帐篷是柳妃的居所,右边稍远些是贤妃的,周宝林作为“侍女”,与她同帐而居,在外间设了一张小榻。
安顿下来后,流珠带着含翠在营区稍稍走动,熟悉环境。猎场依山傍水,范围极广,外围有禁军层层把守,内围是王公大臣及女眷活动区域,再往里才是真正的狩猎山林。流珠注意到,营区边缘靠近山林的地方,果然有一片梅林,此时叶落枝秃,尚未有花苞,显得有几分萧瑟。而贤妃的帐篷,距离那片梅林似乎并不远。
夜色降临,营地点起篝火和灯笼。盛大的篝火晚宴在御帐前的空地上举行。烤肉的香气、美酒的醇香、喧哗的人声,交织出一派热闹欢腾的景象。萧景琰高坐御座,身着狩猎常服,少了平日的深沉威仪,多了几分英武随和。他简短致辞后,便由宗室子弟、武将们轮番敬酒,气氛热烈。
女眷们分坐两侧,言笑晏晏,表面上其乐融融。柳妃坐在离御座最近的女眷首位,一袭绛紫色骑装,外罩同色斗篷,发髻高绾,簪着赤金点翠步摇,显得雍容华贵又利落干练。她言谈得体,偶尔与萧景琰对答几句,引来一片附和的笑声。
贤妃则依旧穿着素雅的宫装,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安静地用着面前的食物,几乎不参与交谈,只是偶尔抬眼,目光掠过热闹的人群,投向远处黑黢黢的山林,或是更远处隐约的梅林方向,神色平静无波。
流珠坐在中段,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她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有探究,有估量,有冷漠,也有隐藏极深的恶意。她只作不知,专心应对着偶尔过来搭话的低位宫嫔,扮演好一个本分协理宫务的公主角色。
宴至中途,忽然有内侍匆匆来报,称围场西北角发现大型猛兽踪迹,似是黑熊,已伤了两名负责探查地形的侍卫。
席间顿时一阵骚动。萧景琰放下酒杯,眉峰微挑:“哦?西山猎场多年未见黑熊踪迹了。可看清了?”
“回陛下,受伤侍卫言之凿凿,伤口也似熊爪所为。刘统领已加派人手警戒,并请示陛下,是否调整明日围猎范围?”
萧景琰沉吟片刻,道:“猛兽伤人,不可不防。传朕旨意,明日围猎,暂避西北角。另,加派一队神射手,于外围巡弋,若遇猛兽,格杀勿论,务必确保诸位爱卿与女眷安全。”
“遵旨!”
这个小插曲让宴会的气氛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猛兽出没,意味着风险。但对于一些渴望表现、建立武勋的宗室子弟和年轻武将来说,却也意味着机会。一时间,席间议论纷纷,有人忧虑,有人摩拳擦掌。
流珠心中却升起疑窦。皇家猎场定期清理,多年未见黑熊,怎会突然出现?还恰好伤了两名探查地形的侍卫?是巧合,还是有人想借“猛兽”之名,制造混乱,达成其他目的?
她不由得看向柳妃和贤妃。柳妃正微微蹙眉,与身边女官低语,似在询问详情。贤妃依旧平静,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宴会将散时,萧景琰忽然开口道:“明日围猎,女眷虽不入场,但猎场秋景亦佳。朕特许,诸位妃嫔可于巳时至未时,在护卫陪同下,于营区东侧草场及邻近缓坡一带游玩赏景,亦可试骑温驯马匹,感受一番秋狩氛围。只一点,务必听从护卫安排,不得深入山林,切记安全。”
众妃嫔闻言,纷纷起身谢恩。能有机会骑马散心,对久居深宫的她们而言,确是难得的乐事。
流珠随着众人行礼,心中警惕却提到了最高。允许女眷在护卫陪同下活动……这看似恩典,实则大大增加了发生“意外”的可能。马匹惊厥、流箭误伤、失足落坡……在相对开阔复杂的猎场环境里,可比在规矩森严的宫中容易操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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