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梅林深处的短暂交锋,除了当事者与潜伏暗处的流珠,无人知晓。流珠带着那块可疑的布料和满腹惊疑返回帐篷,强迫自己合眼假寐,内息却悄然运转,耳力提升至极限,捕捉着营地里的一切细微声响。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听到一阵刻意放轻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营地西侧传来,方向正是贤妃帐篷所在。紧接着,是压低的询问声、布帘掀动声,以及染秋那竭力维持平静却仍透出一丝颤抖的声音:“娘娘,您这是……快,快扶娘娘进去!”
贤妃回来了,并且状态显然不佳。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另一阵更轻微、更鬼祟的动静出现在营地边缘。流珠凝神,辨出是两个人,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脚步虚浮踉跄,正朝着柳妃营帐方向快速移动。是揽月被人带回去了?看来她还活着,但恐怕情况不妙。
营地重归表面的宁静,只有巡夜士兵规律走过的脚步声,以及远处山林间不知名夜鸟的偶尔啼鸣。但这宁静之下,暗潮已然汹涌。
流珠再无睡意,大脑飞速运转。贤妃与柳妃之间,绝非简单的争宠敌对。她们争夺的,似乎是贤妃炼制的那些结晶,或者与结晶相关的某种东西。贤妃那句“连我最后这点东西都要抢”,透露出强烈的不甘和某种……绝望感?柳妃为何如此急切,甚至不惜派心腹深夜冒险抢夺?揽月最后被贤妃反制,吸入的粉末是什么?贤妃自己也受了反噬,咳血了。
那块布料上的深褐色痕迹和古怪气味,是关键。必须尽快弄清楚那是什么。
天色微明时,营地便苏醒过来。今日仍有围猎活动,但萧景琰体恤昨日猛兽传闻与柳妃惊马之事,下令缩减范围,且准许部分文臣及体弱女眷留在营区休憩。
流珠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袖中布料。借着晨光细看,那深褐痕迹确似干涸血渍,但颜色暗沉发黑,且那混合了铁锈与草药的古怪气味更加明显。她用干净的小银刀,极小心地刮下少许痕迹粉末,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
早膳后,流珠以“昨日受惊,略有不适”为由,并未随众去草场,而是留在了自己帐中。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并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周宝林心有余悸,也乐意留在帐内。含翠则被流珠派出去,以“领取日常用度”为名,在营地各处转转,留意各方动静。
含翠带回的消息颇有意思:
“柳妃娘娘今日称病未出,帐帘紧闭,只许贴身宫女进出。但奴婢看见,清晨有太医匆匆去过柳妃帐中,不过片刻就出来了,面色如常。”
“贤妃娘娘那边倒是开了帐帘,染秋姑娘说娘娘昨夜偶感风寒,需静养,谢绝探望。但奴婢瞧见,染秋姑娘亲自去煎药,药罐里的气味……很浓,带着一股子腥苦味,不像寻常治风寒的药。”
“还有,陛下那边,韩振韩副尉一早被叫去了御帐,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神色恭敬,看不出什么。倒是高总管,后来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随行太医的帐篷,待了约一刻钟。”
流珠静静听着。柳妃和贤妃果然都在掩饰。太医去柳妃那里,很可能是去看揽月的伤势,而非柳妃本人。贤妃的药,恐怕是治疗昨夜反噬的内伤。萧景琰召见韩振,是对昨日救驾的例行嘉奖,还是另有深意?高德禄去太医帐篷……难道是皇帝也察觉了什么,或者,昨夜梅林的动静,终究没有完全瞒过御前的耳目?
“含翠,你做得很好。”流珠低声道,“继续留意,尤其注意有没有生面孔出入柳妃或贤妃的帐篷,或者营地里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物资调动。”
“是,公主。”
含翠退下后,流珠思忖片刻,取出纸笔,以隐语将昨夜所见的关键信息记录下来:梅林、贤妃设阵、玉鼎、结晶烟雾、揽月抢夺、贤妃反击、布料血痕。她不确定是否应该立刻通过高德禄将这份情报送给萧景琰。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过早暴露自己知晓太多,未必是好事。
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设法弄清楚布料上痕迹的来历。随行的太医中,除了沈青囊,还有两位。沈青囊与她有默契,但昨日沈青囊并未随行来请脉,或许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直接找太医查验,风险太大,容易引起注意。
或许……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流珠想起《地舆秘要》中关于南疆巫医和奇异材料的记载。那种铁锈混合草药的气味,书中似乎有类似描述。她闭目回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划。
午后,营地颇为安静。大部分人都去了围场外围观看或参与狩猎,留在营区的多是宫眷和文臣家眷。
流珠估摸着时间,带着周宝林和含翠,看似随意地在营区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随行太医暂居的帐篷附近。帐篷外晾晒着一些药材,一个小药童正蹲在地上分拣。
流珠走近,目光扫过那些药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一小堆暗红色、形状不规则的块状物问道:“这是什么?颜色好生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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