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茶馆的包厢内，茶香氤氲，暖气将深秋的寒意彻底隔绝在外。随着陈墨那番关于“产业聚集”和“互联网引擎”的见解落地，气氛发生了微妙而显着的变化。
刘明宇，这位久经商场的建材老板，收起了最初那份因陈墨年龄和衣着而产生的、若有若无的轻视。他身体前倾，胖乎乎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紫砂茶杯，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与探究，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少年的价值。
“陈墨同学，”刘明宇开口，语气比之前郑重了许多，“你这些想法……挺新颖啊。不像是个高中生能说出来的。平时除了课本，还看些什么？”
这个问题带着试探，他想知道陈墨的见识来源。
陈墨早有准备，他不可能说自己拥有未来十几年的记忆，只能将一切归结于广泛的阅读和思考。他神色坦然，语气平和：“刘总过奖了。只是平时喜欢看些杂书，比如《商界》、《南方周末》之类的报刊杂志，有时候也看看经济频道。看得多了，就自己瞎琢磨，可能想得不太成熟，让您见笑了。”
他将自己的“远见”巧妙地包装成了“广泛阅读”和“个人思考”的结果，既解释了来源，又保持了谦逊，让人挑不出毛病。
“瞎琢磨能琢磨到点子上，那就是本事！”刘明宇大手一挥，显然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转向张扬，感慨道，“张扬，你这小兄弟，是个人才！眼光够毒！”
张扬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优雅地呷了一口茶。陈墨的表现，完全符合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带陈墨来，固然有几分一时兴起和考验的意思，但陈墨交出的这份答卷，无疑给他挣足了面子。
“刘哥，现在信了吧？我就说，不能拿看普通学生的眼光来看他。”张扬语气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随意，但话语里的分量却不轻。
“信了，信了！”刘明宇连连点头，看向陈墨的目光越发和善，甚至带上了几分生意人看到“潜力股”的精光，“陈墨啊，以后考上大学，要是对商业实践感兴趣，随时可以来刘哥公司看看，实习什么的，都好说！”
这已经是非常明确的示好和投资信号了。
“谢谢刘总，有机会一定向您多多学习。”陈墨微笑着应承下来，既不急切答应，也不虚伪推辞，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话题由此变得更加开阔。刘明宇开始谈及自己建材生意的一些情况，抱怨着原材料价格上涨、工程款难收等行业痛点，也畅想着如果能搭上省城新区建设的快车，业务或许能再上一个台阶。
陈墨大多数时间依旧安静倾听，但在刘明宇提到“现在搞工程，关系比质量有时候还重要”时，他适时地插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刘总，长远看，关系和质量其实是相辅相成的。过硬的质量和口碑，本身就是最硬的关系。尤其是在市场越来越规范的趋势下，诚信和品质构筑的护城河，会比单纯依靠关系走得更稳、更远。”
这番话，从一个高中生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清醒和笃定。刘明宇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他混迹商场多年，深谙关系的重要性，但陈墨的话，仿佛在他固有的思维墙上，轻轻敲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不同的光。
张扬也若有所思地看了陈墨一眼。他身处体制家庭，对“关系”二字的体会比刘明宇更深，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明白陈墨这话背后的分量——这是一种超越了眼前利益的、更具格局的视野。
“呵呵，有点意思。”刘明宇回过神来，没有反驳，反而笑着摇了摇头，“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看来我这老脑筋，也得跟着你们年轻人变一变了。”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显然将陈墨的话听了进去。
陈墨知道火候已到，不宜再多显露。他重新归于安静，扮演好一个谦逊的倾听者角色。适当地展现价值，引起重视即可，过度表现，反而会引人怀疑，或者显得不够沉稳。
茶过三巡，话题渐渐从严肃的商业探讨转向更为轻松的闲聊。张扬似乎心情不错，问起了陈墨学习上的事，也随口提了几句自己在省城的见闻。
“交大那边，我认识几个朋友，有学校的老师，也有在那边做事的。”张扬状似无意地提起，目光掠过陈墨的脸，“你过去之后，如果遇到什么学习上或者生活上的小麻烦，找不到人帮忙，可以跟我说一声。”
这话比之前在教育局大厅那句“有熟人”又进了一步，变得更加具体和实在。这等于是在告诉陈墨，这条人脉，他张扬认下了，并且愿意在陈墨进入大学后，提供一定程度上的关照。
这是一个重要的承诺。陈墨心中了然，知道这是自己刚才那番表现赢来的认可。他脸上适当地流露出感激之色，但依旧保持着沉稳：“谢谢张哥，让您费心了。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狂喜，也没有虚伪地推辞，这份宠辱不惊的态度，让张扬更加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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