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内,光线昏暗,唯有一盏兽脂油灯摇曳着豆大的光芒,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不安的舞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气,混杂着陈旧木料和金属的尘埃味,构成一种令人心悬的陌生气息。
花七姑躺在临时铺就的干草床铺上,身下垫着陈巧儿匆匆解下、又向鲁大师讨来的旧毡毯。她双目紧闭,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英气、七分柔情的脸,此刻血色尽失,苍白得像山谷里被雨水浸透的玉兰花片。肩胛处的衣衫早已被陈巧儿用匕首小心割开,暴露出的伤口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深紫色,虽然经过了陈巧儿初步的清洗和鲁大师提供的金疮药包扎,但仍有细微的血丝在不断渗出,染红了洁白的绷带。她的呼吸极其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让守在一旁的陈巧儿心脏为之骤停。
陈巧儿跪坐在床榻边,紧紧握着花七姑冰凉的手。她的手心因为之前的攀爬、挣扎而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泥污,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掌心那微弱的生命脉动上。穿越以来,无论是面对家族的刁难,还是流亡路上的艰辛,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恐惧和无助。她引以为傲的现代知识、那些小技巧、小发明,在生与死的界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七姑……你撑住,一定要撑住……”她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说过要陪我去看遍这世间山水,你不能食言……”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大滴大滴地滚落,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鲁大师不知何时又晃了进来,手里拎着个歪嘴陶壶和两个粗陶碗,“哐当”一声放在屋内唯一的破木桌上。他瞥了一眼床上的花七姑和泪眼婆娑的陈巧儿,浑浊的老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粗声粗气地说:“丫头,光哭顶个屁用!把这碗药给她灌下去,吊住命再说。这女娃子底子好,一时半会儿还去不了阎王殿。”
陈巧儿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接过鲁大师递来的那碗色泽深褐、气味刺鼻的药汁。“多谢前辈!”她道谢的声音带着哽咽,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药汤,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撬开花七姑紧闭的牙关,将药汁喂了进去。过程中,她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生怕漏出一滴,更怕这唯一的希望也无济于事。
药汁喂下约莫一炷香后,花七姑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那令人心悸的停顿减少了。陈巧儿稍稍松了口气,但目光落在对方肩头那依旧渗血的伤口上,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外伤感染,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旦伤口恶化,引发高烧,后果不堪设想。
鲁大师提供的金疮药似乎有一定止血效果,但陈巧儿凭借有限的现代医学常识,感觉这远远不够。清洗不够彻底,消炎措施几乎为零。她必须做点什么。
“前辈,”她转向坐在桌边,自顾自喝着闷酒的鲁大师,语气恳切而坚定,“您这里有没有……烈酒?越烈越好!还有,干净的布,煮沸过的水?”
鲁大师撩起眼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烈酒?老子自己都舍不得多喝,你要来作甚?浇花吗?”他拍了拍桌上的酒壶,“这可是好东西,驱寒活血!”
“不是喝,是用来清洗伤口!”陈巧儿急道,试图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伤口不清洗干净,容易……容易生脓,引发邪毒入体,那样就更危险了!”她用了些中医的术语。
“邪毒?”鲁大师嗤笑一声,“老子的金疮药,祛毒生肌,乃是祖传秘方!”
“前辈的药自然极好,但预防胜于治疗……就是防范于未然!”陈巧儿坚持,眼神灼灼,“求您了,前辈!哪怕一点点也好!”
或许是陈巧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焦急和某种超越年龄的笃定打动了他,鲁大师盯着她看了半晌,嘴里嘟囔着“麻烦”,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起身,从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底层,摸索出一个小巧的、密封着的陶罐,极其不舍地拍开泥封。一股极其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连空气都似乎为之醉了几分。
“省着点用!这可是三十年的烧刀子!”他肉痛地倒了小半碗,递给陈巧儿,又指了指屋外,“水缸在那边,锅灶也有,自己折腾去!”
陈巧儿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她立刻行动起来,用找到的破瓦罐烧水,将鲁大师提供的、算不上特别干净的布条仔细煮沸晾温。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床榻边,用一把在火上烤过的小刀,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原来的绷带。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狰狞可怖。陈巧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所有杂念和不适感。她先用煮过的温盐水(她指挥鲁大师找来的盐)小心地再次冲洗伤口周边,然后用筷子夹起饱蘸烈酒的布条,屏住呼吸,开始擦拭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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