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月光把书店的玻璃窗照得透亮,我蹲在“心愿驿站”的小桌子旁,小心翼翼地整理阿明和外婆的野草莓照片。照片已经过了塑封,边角却还是沾着点山间的泥土气息,最上面一张是莉莉举着野草莓篮的笑脸,像颗刚摘的野草莓,鲜活又明亮。林晚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银耳羹走过来,瓷碗碰在桌上发出轻响:“阿箭,别整理了,老周刚才打电话说,社区有个叫方爷爷的老人,想给去世的老伴写封信,说家里有本旧相册,想让我们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我直起身,接过银耳羹,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想起阿明和外婆重逢时的场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意——我们射的每一支箭,都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能激起层层温暖的涟漪。“方爷爷什么时候来?”我问,指尖还停留在照片上莉莉的笑脸。
“应该快了,”林晚擦了擦碗沿的水渍,“老周说方爷爷住在社区的老楼里,腿脚不太方便,他已经去接了。对了,张姐刚才送来了新的信纸,上面印着月亮的图案,说‘写思念的信,配月光最合适’。”
话音刚落,玻璃门被推开,老周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老人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皮相册,相册封面已经有些开裂,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这位就是方爷爷,”老周笑着介绍,“方爷爷,这是阿箭和林晚,就是帮人写信的那两个年轻人。”
方爷爷点了点头,局促地把相册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发颤:“麻烦你们了……我想给我老伴秀兰写封信,可我不识几个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这本相册里有我们的照片,我想让你们看看,帮我把照片里的故事写进信里。”
“快坐,”林晚赶紧扶方爷爷坐在藤椅上,递过一杯温水,“您慢慢说,我们帮您写,照片里的故事也一个不落都写进去。”
方爷爷喝了口温水,慢慢打开相册。第一页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军装,身边站着个扎麻花辫的姑娘,笑容灿烂,背景是一棵老槐树。“这是我们1958年结婚时拍的,”方爷爷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眼里满是温柔,“我那时候在部队当兵,秀兰在老家当教师,我们是通过媒人介绍认识的,见了三次面就结婚了,可我们的感情比谁都好。”
他一页页翻着相册,每一张照片都有一个故事。有他们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的合影,有儿子结婚时的全家福,还有他们退休后去北京旅游的照片。最末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秀兰的字迹:“老方,等我们都老了,就坐在院子里看相册,给孩子们讲我们的故事。”
“秀兰去年冬天走的,”方爷爷的声音哽咽了,眼泪掉在相册上,“她走的时候很安详,说想再看看这本相册,我就一页页翻给她看,她看到我们结婚的照片时,还笑了。我想给她写封信,告诉她我很想她,告诉她相册我还好好保管着,每天都拿出来看看,就像她还在我身边一样。”
我拿出张姐送的月光信纸,打开赵老师送的旧钢笔,笔尖轻轻落在纸上:“方爷爷,您想对秀兰阿姨说什么,都告诉我们,照片里的故事也慢慢讲,我们帮您一字一句写下来。”
方爷爷点了点头,开始慢慢讲述。他说秀兰是个温柔的女人,他在部队的那些年,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儿子拉扯大,却从来没在信里抱怨过一句;他说秀兰很喜欢花,院子里种满了月季和菊花,每次他回家,她都会摘一朵最漂亮的花插在他的军装口袋里;他说他们退休后,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旅游,秀兰总说“等我们走不动了,就把这些照片整理成相册,留给孩子们”。
“我想告诉她,”方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哽咽,“院子里的月季又开了,和她在的时候一样漂亮,我每天都给花浇水,就像她教我的那样;我想告诉她,儿子和儿媳很孝顺,经常来陪我吃饭,孙子还考上了大学,专业和她当年教的一样,是师范专业;我想告诉她,我很好,就是很想她,想和她一起看相册,想再听她讲我们的故事。”
他还说,他把秀兰的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每次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闻闻,还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味;他把秀兰织的毛衣穿在身上,虽然有些小了,却很暖和,像她还在抱着他一样;他把他们旅游时买的小纪念品放在相册旁边,每次翻相册,都能想起当时的快乐时光。
我握着钢笔,一字一句地把这些话写在信纸上。钢笔笔尖划过带着月光图案的信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在替方爷爷诉说着深埋心底的思念。林晚坐在旁边,轻轻帮方爷爷递纸巾,老周则在一旁整理相册里的照片,把有些歪斜的照片重新贴好。
“还有,”方爷爷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些,“我想告诉她,我们当年一起种的老槐树还在,今年夏天开了很多槐花,我摘了些槐花,晒成了干,放在相册里,这样她就能闻到槐花的香味了。我还想告诉她,等我走了,就把这本相册和她埋在一起,我们还要一起看相册,一起讲我们的故事,永远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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