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旗大队到县城的班车颠簸了两个时辰,等顾青舟和江野提着行李赶到县城火车站时,日头已爬到了半空。
站台上挤满了人,背着行囊的旅客、叫卖零食的小贩、接送亲友的当地人,喧闹声混着火车的鸣笛声,裹着三月的风扑面而来,比村里的集市热闹了不止十倍。
江野把顾青舟护在身后,一手提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帆布包,一手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火车票,在人群里艰难地往前挤。
“跟着我,别丢了。”他转头对顾青舟喊,声音裹在嘈杂的人声里,却依旧清晰有力。顾青舟紧紧跟着他,手里拎着江母给的布兜,布兜里的鸡蛋硌着掌心,带着温热的触感,像江母的叮嘱,稳稳地落在心里。
两人终于挤到了检票口,检票员核对完车票,挥了挥手让他们进站。踏上绿皮火车的那一刻,顾青舟忍不住吸了口气——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煤烟、汗味和泡面的味道,座位上坐满了人,过道里也站着不少旅客,连行李架都堆得满满当当。
“这边!”江野眼尖,看到靠窗的两个空位,立刻拉着顾青舟挤了过去。
两人把行李放在座位底下,顾青舟刚坐下,就觉得座椅又硬又凉,和江家的暖炕差了太远。江野却像是习以为常,从帆布包里拿出两件厚外套,铺在座位上:“垫着点,别凉着。”
顾青舟坐下后,才发现对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妻,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旁边还放着一个装着衣物的大包袱。女人看到顾青舟,友好地笑了笑:“你们也是去京市的?”顾青舟点点头:“嗯,去京市上学。”“真有出息!”女人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我们是去京市找活儿干的,听说那边机会多。”
江野坐在旁边,把布兜里的鸡蛋拿出来,剥了一个递给顾青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顾青舟接过鸡蛋,咬了一口,温热的蛋黄在嘴里化开,带着淡淡的香味。他看着江野也剥了一个鸡蛋,大口大口地吃着,忽然想起出发前江母凌晨就起来煮鸡蛋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风景渐渐往后退去——县城的楼房变成了乡村的田野,绿油油的麦苗在风里轻轻晃动,像红旗大队的试验田。顾青舟靠在车窗上,看着熟悉的田野渐渐变成陌生的风景,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江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稳稳地托着他的不安。
“别担心,到了京市,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营生。”江野压低声音说,“你安心去学校报到,学习上的事不用操心,我会好好安排创业和学习的时间。”
顾青舟点点头,看着江野眼里的坚定,心里的忐忑渐渐散去。他知道,只要有江野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能一起克服。
火车行驶了没多久,车厢里的广播响了起来,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没过多久,列车员推着小车走了过来,嘴里喊着:“花生、瓜子、矿泉水,面包、泡面、火腿肠!”不少旅客围了上去,买着零食和午饭。
江野从帆布包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罐咸菜,递给顾青舟:“这是娘早上蒸的馒头,还热着呢,咱们就吃这个,省钱。”顾青舟接过馒头,咬了一口,面香混着咸菜的咸味,虽然简单,却比什么都好吃。
对面的女人看着他们,笑着说:“你们真是会过日子,不像我们,出门在外,啥都得买。”
江野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馒头往顾青舟手里塞了塞:“多吃点,下午还有好几个时辰的路呢。”顾青舟点点头,又咬了一口馒头,心里暖暖的。
他想起备考时,江野每天都给他带白面馒头,说要让他补脑子;想起考后那些日子,江野陪着他去试验田干活,回来总是有热乎的馒头等着他;想起离别前夕,江母连夜蒸馒头的模样,这些细碎的温暖,像火车窗外的风景,一一在他脑海里闪过。
下午的时候,车厢里的旅客渐渐有些疲惫,不少人靠在座位上睡着了。顾青舟也觉得有些困,靠在江野的肩上,渐渐闭上了眼睛。江野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件厚外套,盖在他身上,生怕他着凉。
迷迷糊糊中,顾青舟感觉到江野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睡觉一样,动作温柔又小心。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睡得更沉了。等他醒来时,天已经有些暗了,火车正行驶在一片陌生的田野上,远处的村庄亮起了点点灯火。
“醒了?”江野见他睁开眼睛,笑着问,“饿不饿?我给你留了个馒头。”顾青舟点点头,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忽然觉得有些渴。江野立刻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搪瓷缸,里面装着温热的水:“慢点喝,别烫着。”
顾青舟接过搪瓷缸,喝了一口温水,心里暖暖的。他看着江野,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一直没敢睡觉,在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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