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尚未穿透作战室厚重的窗帘,空气中弥漫着隔夜的烟草味和紧张的铁锈味。
吴世卿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刮过,宣布了“夜枭计划”的骤然变更。
原定的虹口安全屋被弃用,新的执行地点,直指法租界东口监听站——那正是林默精心编织、故意泄露的“可疑信号”源头。
金世荣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沉声反对:“科长,东口监听站紧邻法租界巡捕的辖区,任何大的动静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干涉,行动极易受阻。”他的理由无懈可击,是任何一个老牌特工都会提出的审慎之见。
吴世卿却发出一声冷哼,嘴角挂着一丝近乎残忍的自负。
“正因如此,才更能彰显我特务科的雷霆手段。”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上海的黑暗,“我要让全上海的耳朵都听见,当那本崭新的密码本落地时,就是‘火种’组织丧钟敲响的时刻!”
林默低着头,手中的钢笔在记录本上飞快滑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在肃杀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在他的视野里,另一番景象正在上演。
他那双能洞悉真实的眼中,吴世卿的头顶上空,一团刺目的【红色】气焰如沸腾的血浆般翻滚,那是极致的傲慢与杀意交织的颜色。
而当他不动声色地瞥向金世荣时,却在那位组长一闪而逝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了然。
那不是惊愕,不是困惑,而是一种看穿了棋局却选择沉默的了然。
金世荣看穿了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将计就计的陷阱,但他没有揭破。
这一瞬间,林默心中最后一块拼图归位:金世荣的角色,已经从一个单纯的监控者,悄然转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犯”。
他不是在为吴世卿的计划担忧,而是在为林默铺设的舞台确认布景。
当日下午,阳光将城市的轮廓切割得棱角分明。
林默以“巡查通信线路”为名,出现在了东口监听站的外围。
他像一个尽忠职守的普通技术员,检查着每一根电线杆,但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斜对面的那条窄巷。
巷口,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的年轻人正靠着墙吹口琴,他是阿炳。
悠扬的曲调在喧嚣的街市中若有若无,但对受过特殊训练的耳朵来说,那断续的节奏分明是一段清晰的摩斯电码:“目标变更,诱敌东移,真火在西。”
几乎在同时,巷子深处一栋旧式阁楼的窗户上,有微光一闪而过。
那是小苏用一面小镜子,以特定的频率反射阳光,确认指令收到。
林默的真实之眼扫过,阿炳头顶的【绿色】气运稳定而平和,代表着忠诚与安全。
视野范围内,系统没有提示任何可疑的监听迹象。
敌人已经入瓮。
他们正调集精锐,准备在东口围捕一群他们眼中的“垂死残党”,却不知,他们将要亲手护送的,正是那本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新密码本,而终点,是火种早已准备好的枪口。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特务科下属的洋行茶水间里,暖黄的灯光让人昏昏欲睡。
老赵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放在林默桌上。
“林技术员,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喉。”
林默道了声谢,端起茶杯。
他的指尖触碰到杯盖时,感到下面有一丝微小的凸起。
他揭开杯盖,氤氲的热气中,一片被撕成一半的烟盒纸静静地躺在杯沿上,上面用炭笔潦草地写着几个字:“金组长调走两名便衣,东口只剩四人驻守。”
林默的心猛地一震。
金世荣在削弱东口的防卫!
这已经不是默许,而是在用行动暗中配合,为真正的行动扫清障碍。
他不动声色地将烟纸捏在掌心,喝了一口茶,茶叶的苦涩与情报的甘甜在他口中交织。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默从抽屉里取出一枚老旧的英雄牌钢笔。
这支笔跟随他多年,见证了太多秘密。
他用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在笔帽内侧的金属环上,刻下了六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小字:“西区仓库,晚七”。
次日清晨,在科里的公共办公区,林默起身去倒水时,这支钢笔“不经意”地从他的上衣口袋滑落,滚到了金世荣常坐的那张椅子的脚下。
他知道,以金世荣的敏锐,绝不会错过这个“遗落”的细节。
真正的博弈,从来不是在枪林弹雨中,而是在这无声的默契与精准的传递里。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美的橘红色。
西区,一座废弃的纺织品仓库。
老魏和小苏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布满灰尘与蛛网的建筑。
这里,正是林默预判中,吴世卿因觉得东口“过于危险”而临时变更的密码本中转点。
吴世卿自以为多疑谨慎,却不知他的每一步棋,都在林默的棋盘之上。
老魏熟练地撬开通风管道的铁网,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燃烧装置安放在了最核心的位置,定时器被设定在次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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