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六点的洋行档案室还沉浸在旧纸张与尘埃混合的沉闷气息里。
林默借着整理旧档的由头,指尖看似随意地划过一排排卷宗,实则目光早已锁定目标。
在他的真实之眼中,一份被金属夹固定的监听报告边缘,正泛着一圈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红光。
这并非最高级别的危机预警,系统给出的标注是【信息异常】。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那份文件,封面上“租界电波异常分析”的字样下,署名是两个锐利如刀的字:沈墨。
林默迅速翻开,内容是过去三周内,敌伪监听站多次截获的一段不完整的摩尔斯电码。
那段电码他再熟悉不过——“夜莺将归巢”。
这是“火种”组织与上级联络时,用以激活备用通道的预备暗号,意味着主联络官即将抵达或回归。
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敌人已经捕捉到了片段,意味着他们锁定了大致频段,这条珍贵的通道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更让他心惊的是沈墨这个人。
此人从德国留学归来不过两个月,便凭借一套精准高效的信号甄别技术,迅速掌控了整个特务科的监听系统。
报告的分析逻辑清晰,推演严密,绝非吴世卿手下那些寻常走狗能写出来的。
这是一个真正的专业对手。
上午九点,特务科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沈墨扶了扶金丝眼镜,站在投影幕布前,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根据近期监听数据显示,租界方向出现了一股非常规的加密信号活动。频率、时长和发报手法,都与此前‘火种’组织的报务员特征高度吻合。我判断,这极可能是‘火种’潜伏的残余人员在试图重建联络。我建议,立即布控所有进出租界的关键通道,同时设立‘钓鱼监听’,主动释放伪装信号,引诱对方的‘夜莺’彻底暴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位上的吴世卿。
吴世卿抽着雪茄,缓缓吐出一口浓烟,视线却越过沈墨,落在了末席的林默身上:“林默,你曾经是‘火种’的核心成员,对他们的行事作风最了解。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一瞬间,林默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仿佛被这个问题拉回了不堪的往事,低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挣扎和疲惫:“科长,如果真是‘夜莺’……她绝不会用这么明显的频段进行预联络。‘火种’内部有‘三更换码’的铁律,尤其是涉及‘夜莺’这种级别的行动,每天子时都会启用一套全新的临时密钥和通讯规程。”
沈墨的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语气却带着一丝审视的冰冷:“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林默露出一抹苦笑,声音里透着沧桑:“这是陈叔当年一个字一个字教我的,就算是死,也忘不掉。”
他刻意提到了“陈叔”,这位已经牺牲的“火种”前负责人,既是向吴世卿展现自己与过去彻底决裂的“忠诚”,也是为自己后续的计划埋下一颗关键的钉子。
吴世卿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会议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林默起身离开时,邻座的金世荣与他擦肩而过,指尖飞快地塞过来一张叠得极小的纸条。
林默手心一紧,回到自己座位上后才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悄然展开。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沈墨昨夜调阅了你‘归顺’前的所有行动记录。
林默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沈墨的怀疑,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中午,老城区一家当铺的后巷,潮湿的青苔散发着霉味。
林默找到了正在角落里啃着烧饼的阿炳,将一枚不起眼的铜钱塞进他满是油污的手中。
“去趟百宝斋,找金老板。”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就说,要修一块怀表,得换个摆轮。”
“换摆轮”,这是他和黑市中间人金老板之间的暗语。
“摆轮”代指密码本,“换”即意味着启动紧急预案,废弃旧有密钥,启用全新的一套。
阿炳虽不明所以,却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铜钱揣好,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林默深知,金老板虽然贪财如命,但在交易中却有着近乎偏执的信誉,从不背叛出卖信息的客户,是这片混乱地带最可靠的传声筒。
他必须抢在沈墨的“钓鱼”计划实施前,通过这条线,将新密钥的安全传递方式送入租界,同时,他自己必须留在这里,制造一个“仍在沿用旧频段联络”的假象,将沈墨的注意力牢牢吸引过来。
下午四点,黑市“百宝斋”的密室里,檀香混合着铜臭味。
金老板搓着一双肥手,看着林默推过来的一叠银元,笑得满脸褶子:“林先生,您这回打听的事,可有点烫手啊。”
“我只要一句话。”林默面色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最近,有谁在打听‘夜莺’这个名字?”
金老板眯起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掂了掂银元,满意地收下:“三天里,来了两次。一个穿长衫的斯文商人,出手比您还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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