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青灰色的晨雾笼罩着特务处的院落,将一切棱角都浸润得模糊不清。
清晨六点,档案科外廊的声控灯因脚步声而亮起,驱散了一小片凝固的黑暗。
林小芸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借着整理旧档的名义,她将那本厚重的《航运年报》从怀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皮柜第三排的原位。
指尖在触碰到冰冷书脊的瞬间,还是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下。
昨夜,她已经按照指令,将那枚藏在纽扣里的微缩胶卷,通过“死信箱”的方式传递了出去。
她知道,那里面是真正的密钥。
可一想到沈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以及他随时可能发起的审讯,她的心跳就如同失控的鼓点。
“新来的,总要熬过‘头七’,才能算真正站稳脚跟。”
一个平淡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林小芸吓得浑身一僵,差点叫出声来。
她猛地回头,看到林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他的目光低垂,似乎只是在随意打量着杯中的茶叶,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小芸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稍稍缓解了她的紧张。
“谢谢林哥。”她低声说。
林默“嗯”了一声,没有多言,转身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地飘了过来,轻得仿佛是走廊里的风声:“今晚子时,钟楼第三扇窗,亮灯三次。”
林小芸的心脏骤然一缩,紧接着便是狂跳。
这是“夜莺”启动双向通讯的最终确认指令!
这意味着,组织已经收到了密钥,并且准备与她建立正式联系。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默没有回头,但在他的视野中,林小芸头顶上代表“己方人员”的【绿色】标识依旧稳定。
然而,标识周围的数据流却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焦虑波动。
他心中了然:这只雏鸟尚未完成真正的蜕变,还需要一次成功的任务来淬炼羽翼,建立绝对的信心。
而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上午十点,监听室。
空气中弥漫着老旧电子设备特有的臭氧味。
沈墨面无表情地翻阅着最新的电波记录,眉头越锁越紧。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昨夜零点十五分,租界方向,侦测到一段完整的、高强度摩尔斯电码。
破译出的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夜莺归巢,新羽已丰”。
这是火种上级对“夜莺”行动开启的回应信号!
“啪!”沈墨猛地合上记录本,发出的巨响让旁边的技术员都打了个哆嗦。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用了真密钥……一个刚报到的新人,连特务处的地形都没摸熟,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敲在监听室里每个人的心上。
沈墨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他霍然转身,对技术员下令:“立刻对这段信号进行逆向追踪!动用所有设备,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这个信号到底是从租界哪个角落发出来的!”
“是!”
监听室的门被悄然推开一条缝,又迅速合上。
门外,林默将一切尽收耳底,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段信号确实是真的,用的也是真密钥的回应频率。
但发报的人,却是他三天前就在法租界一家破旧修表铺里安排好的一个流浪汉。
那个流浪汉甚至不知道自己发的是什么,只以为是帮一位“大善人”给远方的亲戚报平安。
而那台备用的发报机,正是通过阿炳的手转交过去的。
他要的,就是让沈墨相信:内鬼不仅存在,而且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行动了。
这会逼得沈墨加快清洗的步伐,而当一个人急于求成时,就最容易犯错。
中午时分,洋行茶水间里水汽氤氲。
金世荣端着搪瓷杯,状似无意地拦住了正准备接水的林默。
“沈墨那边疯了,正在挨个排查所有昨晚值班的人员,连带着巡岗记录都调去看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默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苦笑,叹了口气:“这事可别查到我头上。我昨晚失眠,大半夜睡不着,就去天台吹了会儿风。说来也巧,还正好看见金哥你去巡视后院仓库。”
金世荣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昨晚确实巡视到那边了。”
林默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顺势道:“那敢情好。回头沈墨要是真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老家的陈叔托梦给我,说有重要的信在天台等着我,我这才上去看看的。金哥你可得帮我作证,我确实在天台待了不短的时间。”
这个理由荒诞不经,但在特务处这个神鬼莫测的地方,信这些的人反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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