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寒意,灌入老旧洋行的缝隙。
林默将最后一扇百叶窗的栓扣死,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也暂时隔绝了这座城市即将掀起的血雨腥风。
这里是他的安全屋之一,一家濒临倒闭的进出口洋行档案室,成堆的故纸散发着霉变与尘埃混合的气味,是最好的掩护。
凌晨三点,档案室深处。
一盏昏黄的孤灯下,程兰蜷缩在角落的行军床上,身上披着林默的外套,双臂紧紧抱着膝盖,仍在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那几个词:“名单……七个人……都是自己人……”她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过度刺激让她的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将最痛苦的记忆封锁,却又在潜意识里一遍遍回放。
林默坐在她对面的一张旧书桌后,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本从教堂带出的残破名册。
封皮上的烫金纹章已经磨损,纸页泛黄发脆,散发着血腥与陈腐交织的气味。
他没有开灯,仅凭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以及他眼中那异于常人的光芒。
真实之眼开启,视野中的世界瞬间数据化。
名册上,那些被鲜血浸染、模糊不清的字迹旁,浮现出一行行淡蓝色的注释。
当他的视线聚焦在某一页时,一行刺眼的红色小字跳了出来:【部分信息被特殊墨水加密,需特定波长光照方可还原】。
特定波长。
林默的目光扫过桌面,最后落在自己口袋里的金属打火机上。
这不是普通的打火机,是特务科配发的特制工具,火焰的温度和光谱皆可微调。
他“咔哒”一声打着火,将火焰调至最低,一簇幽蓝色的低温光焰在指尖跳动。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让那蓝焰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加密的纸页。
奇迹发生了。
在蓝色光焰的照射下,原本空白的区域,一个个墨黑的姓名仿佛从纸张深处浮现,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他的动作很慢,心跳却在逐渐加速。
当光焰扫过名单的末尾,三个字如烙印般烫进了他的瞳孔——吴世卿。
那一瞬间,林默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猛地合上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一切都说得通了。
吴世卿为何对教会的案子如此上心,又为何处处设限,甚至不惜牺牲程兰所在的整个行动组。
他不是在追查教会,他是在清除那些可能暴露他与教会肮脏交易的“实验体”,而程兰,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最大的变数。
他,吴世卿,就是名单上的第七个人,那个最大的内鬼。
上午九点,特务科二楼会议室。
巨大的红木会议桌旁坐满了各组的负责人,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吴世卿站在主位,脸色阴沉,用力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横飞:“……由于林默在行动中处置不当,擅自行动,导致目标失控,造成我科重大损失!经研究决定,即日起,暂停林默一切职务,回家反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默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冷漠。
坐在会议桌末尾的沈墨低着头,手中的钢笔在记录本上飞快地移动着,只是在听到“擅自行动”四个字时,笔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沉重的墨点。
林-默在一片死寂中平静地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被冤枉的愤怒,反而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微笑。
他直视着吴世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科长,我接受您的处分。不过有句话想提醒您。”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动作优雅地推过光滑的桌面,文件不偏不倚地滑到吴世卿面前。
“如果您现在收手,凭您的资历,还能保住这个位子,安稳退休。但如果您非要继续查下去,恐怕明天本市所有报纸的头条,都会是‘特务科长与长生教会共谋人体实验,罪证确凿’。”
那份文件,正是他连夜复印的名册关键页。
吴世卿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抓起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由愤怒的涨红转为死一样的铁青。
林默的真实之眼中,吴世卿头顶那代表其状态的文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由之前灼人的【橙红·强烈威胁】迅速褪色,最终稳定在浑浊的【深黄·权衡利弊】。
林默知道,吴世卿这种人绝不会轻易认输,但他更懂得趋利避害。
这份复印件就像一柄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如何拔掉这根刺,而不是在会议室里当场发作。
中午十二点,洋行档案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空气中切割出无数道光尘浮动的轨迹。
林默正在帮助程兰梳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他用引导性的问题,试图拼凑出她在昏迷前经历的一切。
“……教堂……很多人……白色的袍子……还有药……”程兰抱着头,痛苦地低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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