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科档案室的空气带着旧纸张和铁锈的混合气味。
程兰最后一次检查了公文包的搭扣,动作轻微得如同呼吸。
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望向站在走廊尽头的林默。
清晨六点半,晨曦尚未完全穿透这座城市的浓雾,光线透过高窗,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割裂出一条条浑浊的光带。
林默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不疾不徐。
他拿起公文包,对程兰点头致意,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林默的视野中,那只普通的牛皮公文包上,一团猩红色的数据流猛然浮现,凝聚成一行清晰的文字:【红色·信息外泄中】。
成了。监听网依旧在忠实地履行它的职责。
林默走到程兰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看不见的耳朵:“他们不信人,但信漏洞。而最大的漏洞,就是我们‘不小心’让他们看到的计划。”他知道,此刻,正有一双或数双耳朵,通过藏在墙体夹缝、灯座底下的微型窃听器,贪婪地捕捉着这里的每一丝声响,每一个看似无意的疏漏。
这份伪造的《紧急撤离计划》,就是投喂给他们的最后一餐,也是最致命的一餐。
上午十点,法租界一栋毫不起眼的别墅内,这里是教会的临时据点。
百叶窗紧闭,室内烟雾缭绕。
威廉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桌上摊开的,正是通过内线转录出来的撤离计划文本。
每一个字都清晰工整,仿佛经过了精心的誊抄。
“太整齐了,像个陷阱。”副手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时间、地点、人数,甚至连档案箱的数量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林默不是这么粗心的人。”
威廉的敲击声停了。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猎人般的自信和残忍。
“正因为像陷阱,才可能是真的。”他将手中的雪茄按熄在烟灰缸里,烟头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缓缓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你想想,林默现在最想要什么?不是苟延残喘地逃跑,是把我们一网打尽,来一场决战。所以,他一定会设一个‘明晃晃’的局,一个看起来漏洞百出、引人上钩的局,赌的就是我们多疑,赌我们不敢去。他想用我们的谨慎,来掩护他真正的撤离行动。”
副手脸上的疑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恍然。
“那就去。”威廉的语气斩钉截铁,“但不是去打仗,是去看戏。派清道队第三组去,他们最擅长渗透和伪装。让他们伪装成我们安排在城外的接应人员,混进他们的队伍里。我要知道,他们的船到底在哪儿,船上有多少人,那些该死的档案,究竟藏在哪一层甲板。”
下午三点,苏州河沿岸的一间废弃货栈。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和木头腐朽的味道。
林默穿着一身工部局的制服,以“检查防汛物资”的官方名义,调来了三辆军用卡车。
卡车沉重地停靠在渡口附近的隐蔽处,司机们被告知原地待命。
货栈二楼,林默透过一扇满是污垢的窗户,用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下方的一切。
那三辆卡车里装载的,都是空的木箱。
但在外人看不见的箱壁夹层中,精密复杂的震动感应器和微型扩音装置已经全部安装调试完毕。
它们就像蛰伏的野兽,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信号。
忽然,林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真实之眼中,一个伪装成码头搬运工的男人走进了货栈的警戒范围。
他穿着粗布短褂,肩上扛着一捆麻绳,动作自然,眼神却不时地扫过货栈的门窗。
在他的袖口处,一抹淡淡的红光一闪而过:【红色·敌方渗透】。
鱼儿开始试探了。
林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对身边的程兰做了一个手势。
程兰立刻会意,走到角落,拧开了一个不起眼的阀门。
货栈深处,一条被废弃多年的老旧蒸汽管道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管道壁随之产生轻微而有节奏的震颤。
这股震动通过地面传导,被精心布置的感应器捕捉,再转化为模拟信号。
很快,一阵阵沉闷而杂乱的“脚步声”从那三辆卡车的方向传来,仿佛有大批人员正在车厢内集结、走动。
管道内水汽的流动,甚至模拟出了微弱的呼吸共鸣声。
那个渗透进来的清道队成员在货栈外围转了一圈,侧耳倾听片刻,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没有发现,在他头顶的阴影中,一双眼睛已经将他彻底锁定。
夜色如墨,将苏州河吞噬。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离计划中的“撤离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三艘没有任何标识的黑影小船,如同鬼魅一般悄然靠向渡口下的暗滩。
船上跳下十几个身影,他们是清道队第三组的精英,动作矫健而无声,手中的枪械握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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