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法租界,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煤烟与面包房的混合气息。
一名身穿灰色风衣的男子走进电报局,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坚毅的下颌。
他将一份电文递进窗口,声音沙哑地强调:“最高优先级,立即发送。”窗口内的职员瞥了一眼上面的红色戳印,那是特务科内部最高审批权限的标记,不敢有丝毫怠慢,手指立刻在电键上飞舞起来。
滴滴答答的声响,像一枚枚精准上膛的子弹,射向遥远的澳门。
电文内容简洁而致命:“47号户资金已转移至澳门账户,建议立即冻结。”
十分钟前,程兰刚刚完成这一切的铺垫。
她坐在洋行档案科那台老旧的德制终端机前,指尖轻点,利用一个早已失效的战时审批口令,成功绕过了三级审核,将这条伪造的情报标记为“最高优先级”,并生成了那枚以假乱真的红色戳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系统日志里只留下一行无关紧要的数据冗余。
街角的咖啡馆内,林默用银匙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黑咖啡,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在他的“真实之眼”视野中,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送出电报的风衣男子,也就是他们的交通员,背影轮廓呈现出一层柔和的【绿色】,下方标注着【执行中·无异常】。
而在他对面那栋楼的屋顶,一个伪装成电话线修理工的男人,周身却笼罩着刺眼的【红色】,标注信息更为详尽:【监听者·宪兵队直属·高度警惕】。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这条假情报,是他精心为敌人准备的“诱饵”。
澳门那个账户确实存在,是“火种”组织多年前布下的闲棋,但如今早已被掏空,变成了一个一旦触碰就会引发连锁警报的空壳陷阱。
宪兵队比特务科更早得到消息,是因为他故意泄露了另一条线索给宪兵队的线人。
他要的不仅是让特务科陷入混乱,更是要让特务科和宪兵队这两头猛兽,因为争抢一块不存在的肥肉而互相撕咬。
上午九点三十六分,特务科会议室。风暴如期而至。
周维成将一份来自法租界总领事馆的照会文件狠狠摔在桌上,上好的瓷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
“混蛋!”他咆哮着,额角青筋暴起,“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宪兵队会收到总领事馆的质问,说我们特务科越权在澳门搞事?那边银行的冻结申请差点引发一场严重的外交风波!”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沈墨,作为复核组的负责人,必须站出来。
周维成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他:“沈墨,这份关于‘47号户’资金流向的报告,是你复核组报上来的?”
沈墨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震惊与无辜:“科长,我们组只负责对截获的情报进行资金流向分析,并评估其价值。至于将这条情报升级为行动指令,并且是越过常规流程直接上报总部的最高优先级指令,这……这需要您的亲笔签字和授权啊。”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困惑,“难道……有人模仿您的笔迹,越级直报?”
这句话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中了周维成的痛处。
门外走廊的阴影里,林默“看”得一清二楚。
周维成的背影,在那一瞬间由愤怒的【红色·权威受挫】迅速转变为深不见底的暗红色,标注文字也随之改变:【红色·权威受挫·急于寻找替罪羊】。
林默知道,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成功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外交危机,已经将周维成逼入了死角。
若承认是自己疏忽批准,就等于当众承认自己越权,把官司打到了总领事馆,这是足以影响他仕途的重大失误。
若矢口否认,则暴露了特务科内部管理失控,有人可以伪造他的签名越级指挥,这更是无法容忍的丑闻。
无论怎么选,他都必须立刻抛出一个替罪羊来平息事态。
中午十二点整,洋行档案科。
程兰像往常一样整理着文件,仿佛早上的风波与她毫无关系。
一张纸条从文件堆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她手边,上面只有一行字:“有人在查你的系统日志。”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神色未变。
她从容地起身,去茶水间泡了杯茶,返回座位后,手指在键盘下方一个隐蔽的开关上轻轻一拨。
瞬间,一套预设程序被激活。
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所有真实的操作记录,通过一条加密数据线,被完整转移到了她桌下那台早已废弃的老式打字机的机械存储模块中。
这种纯物理的齿轮与杠杆结构,能完美规避任何电子监控。
与此同时,洋行服务器上关于她的系统日志,被植入了一段精心编写的错误代码,呈现出“因线路电压不稳导致日志文件损坏”的假象。
林默就在隔壁的杂物间,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观察着一切。
很快,一名技术科主管走了进来,他的背影是【黄色·奉命行事·无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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